夜色渐浓,月华如水,伏云殿内灯火通明,映照出一派温馨而又庄严的景象。众人酒足饭饱,意兴阑珊之余,便将那些场外的摊子一一移入殿内,共襄守岁之盛。
殿内,弟子们或坐或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低语交谈,或笑声连连,一派其乐融融。
木怀月始终不见云峥的身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轻声向身旁的云舒禾问道:“舒禾,师父至今未至,为何不与我们一同守岁呢?”
云舒禾闻言,神色微微一黯,轻叹道:“每年除夕,爹爹都会独自前往祠堂,陪伴娘亲度过。他从不许我跟随,想必是心中对娘亲的思念太过,需要自已一个人待着吧”
说到这里,云舒禾的声音更低了几分:“我听闻,当年娘亲生我时遭遇了难产之厄。而那时,爹爹正率领门人远赴建南,未能及时赶回,以至于……连娘亲的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
“爹爹从不在我面前提及娘亲,我现在也不再追问娘亲啦,爹爹应该比我更是心痛才对。“
云舒禾提起过世的母亲,多少有几分怅然之色,转头又看向木怀月:“你呢?”
随即,却又似意识到了自已的失言,连忙补充道:“哎,是我不好,不该提起这些伤心事,当我没说。”
木怀月摇摇头道:“这有什么,我也没见过我爹爹娘亲,哥哥说他们都是普通的农人,因为灾乱丧身了,他一路往南,带着我逃难到王家村的,听说阿姆是我们的远亲,才收留了我们兄妹。”
说到这里,木怀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馨的回忆:“阿姆待我,真真是极好的,以前每年除夕,她都会做带肉馅的烧饼,可香了。”
“还有王家的小虎哥,虽然平日里总爱捉弄我,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是很好的。有一次,山里突然蹿出一只凶猛的狸猫,伤了村里的人。小虎哥为了护我,还被那狸猫抓伤了手臂。”
云舒禾听着木怀月在一边碎碎念,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说木怀月,那木廿三不仅手下有几分功夫,身上气质更是远非常人,怎会是普通农人出身?
恐怕也只有木怀月,一直被宠着保护着,从来不曾细想。
念及木廿三,那少年桀骜不羁的眼神再次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云舒禾脸颊不自觉地泛起了一抹羞赧的红晕。
她心中暗叹:“木家哥哥那般俊逸非凡,只可惜月儿面上的胎记,若无此瑕,她该是如何的绝代佳人?”
思绪间,云舒禾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怀中的乌衣布偶,这是木廿三特地托云正意转赠给她们的礼物。
她的心中忽生顽意,眼眸一亮,转头对木怀月笑道:“月儿,光这样坐着聊天未免太过无趣,我们来玩过家家吧!”
木怀月闻言,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自幼缺乏同龄玩伴,对于这“过家家”的游戏实是闻所未闻,不禁问道:“过家家?那是什么玩意儿?”
“嘿嘿,这是正念师兄教我的,据说城里的女儿家都喜欢玩这个。”
“这样,你拿那个布偶扮作一个人,我拿这个扮作一个人,我们来比武。”
木怀月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疑惑道:“啊?是吗?那我们扮作谁啊?”
云舒禾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她贴近木怀月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木怀月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却又有些犹豫,捂嘴笑道:“这……这不好吧?”
云舒禾却是不以为然,挥挥手道:“有何不可?反正又无人知晓,来嘛来嘛!”
不一会儿,众人便只见两个女娃拿着布偶在比划什么,嘴中还念念有词。
“师妹!接我一招飒沓如流星!”
“啊,师兄你这剑好生厉害,差点削到我的头发。”
“不行不行,师姐不这么说话,你得冷淡一点。”
“哦哦好,哼,再来!”
“师妹可当心了,剑招不留情,可不要损伤了师妹的花容月貌。”
“不不,你这个也不像大师兄说的话。”
“嘿嘿嘿……”
“嘿嘿……”
伏云殿外台阶上并肩坐着的云正意和云舒槿,莫名打了两个喷嚏。
“阿槿,可是冷了?”
”不会,大师兄才是,你内力那么深厚,怎还会伤风?”
“那便是有小兔崽子在念叨咱们了。”
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目光落在云舒槿耳畔,那里空荡荡的,并无饰物:“阿槿,我送你的那对耳坠,怎么不见你戴?莫非是不喜欢?”
云舒槿闻言,轻声道:“那东西太过贵重,平日里习武不便,但我一直都小心收着,带在身上。”
“阿槿,怎么感觉年岁大了,你倒与我生分了许多。”
云舒槿默不作声,只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夜色,仿佛要将所有的心事都融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与云正意自幼两小无猜,不管有任何事,总是云正意出面护着她。那年她下山寻仇,云正意也是背着师门,一路随行,二人情谊,怎会生分。
只是如今,有些事情却再不似江湖儿女那般简单。云舒槿心中五味杂陈,犹豫片刻,终是轻声开口:“阿意,我怎会与你生分?只是,你终归是要回那镇南王府的……”
云正意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有何顾虑?我是家中唯一血脉,我要娶你,谁敢置喙?”
“难道你不愿随我一起吗?”
云正意急了,“我知你不喜门户里的那些是非,但你不信我吗?我会护好你的,你照样做你的潇洒剑客,绝不会有人干涉你!”
云舒槿道:“阿意,我怎会不信你……”
“但若是我跟你走了,师父怎么办……”
“师父……”
此话一出,云正意愣了愣,也转念过来,如今门内弟子,唯有自已和舒瑾最为出挑能担大任,若是二人一同走了,一时间伏云门到底有些后继无人。
但云正意听闻云舒槿并不是厌弃自已,心中忧虑尽散,他豁达开阔,开口道:“哈哈,原来你是担心这个,那便好。”
“师父可是千里一剑大宗师,谁敢在伏云门造次。”
说到这里,他目光温柔地望向云舒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若担心,那我答应你,咱们就一直在门里,陪伴着师父和小师妹。等到小师妹长大了,能继承师父的衣钵了,咱们再走,可好?”
云舒槿听了,嘴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对着云正意点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