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食客眼见吴统领一行人离开馔玉楼,那青衫盲眼少年还兀自站着堂众,周围站着几人,腰佩长剑,似是江湖客,一时之间,众人都陷入了微妙的沉寂。
回座也不是,走也不是,上前过问也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又微妙的张力。窗外,衡阳城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与楼内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抑尘轻轻摇动手中折扇,声音清朗如泉,穿透了楼内的静默:“掌柜的,今日之事,确是苏某之过,惊扰了诸位贵客。这样吧,今日各位的酒菜都记在苏某账上,另外,烦请为每桌客人奉上一道佛跳墙,权当苏某赔罪之意。”
楼内食客们皆是衡阳城里非富即贵的人物,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给苏抑尘难堪。既然苏抑尘自已找了台阶,众人岂有不下之理。
一时间,众人又纷纷落回原座,推杯换盏之声再度响起,欢声笑语交织,仿佛方才的小插曲已被这热闹的氛围悄然淹没。
苏抑尘回头,见伏云门众人还站在原地,云正念倒面色如常,云舒禾俏脸上却如笼寒霜,隐隐透露出内心的愤懑与不满。
“唉,是苏某不好,扰了大家的雅兴,咱们这再回去,掌柜的,楼上的菜想必冷了,再给我们换一份!”
云舒禾闻言,秀眉紧蹙,冷声道:“不必了!我心头憋闷,食不下咽,何必再浪费苏公子的酒菜!“
“小不点,我们走!”云舒禾说罢,朝木怀月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自顾自地大步流星朝门外走去。
木怀月见状,心中暗自叹息,以云舒禾的脾性,此时劝解也无用,于是朝云正念与苏抑尘等人微微行礼,以示告别。
随后,她走到那青衣少年面前,轻声问道:“你可愿先随我们出去?”
那少年面色颓败,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灵魂,好似没听到木怀月的话,只一声不吭。
木怀月心中多少能感受少年此时的自弃之意,她轻叹一口气,伸出纤纤玉手,拉住少年的衣袖:“那便先随我走吧。”
那少年只如木头一般,任凭木怀月拉着往外走。
“怀月师妹!”
木怀月闻声回头,只见云正念手中握着一个小药瓶,正朝她扔来。
“手上的伤大意不得,尽快处理。”
木怀月点点头,朝云正念笑了笑,随后便拉着那青衣少年,走出门去。
门外依旧是衡阳城最繁华的街市,华灯初上,更是喧闹繁华,三人看了这场景,却是越发觉得心灰意冷。
他们默默地行走在人群中,周遭的热闹与他们内心的孤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走了数十步后,那青衣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声音在喧嚣中显得格外清冷:“你受伤了?”
木怀月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但随即意识到少年目不能视,便开口答道:“无事,只是些皮外伤,不妨事。”
“你们是习武之人,伤了手是要紧事,还是先上药吧。”
木怀月点点头,待远离了人群的喧嚣,她才放开少年的手,从怀中取出药瓶,准备上药。云舒禾在一旁,也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与活泼,她抿着嘴,神情凝重地凑过来,默默地帮忙处理伤口。
给木怀月上完药,三人又是默然相对,好像谁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晌,又是那少年先开口:“多谢二位姑娘仗义出手,不知可否告知姓名,日后若有机会……”说到这里,少年的话语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自嘲,他轻笑一声,“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木怀月惯了凡事云舒禾冲在最前应声,等她一会儿,见她依旧在出神,这才开口道。
“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真正救你的是刚才那位苏公子。”
那少年冷笑,三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木怀月还小,虽救下了少年,心中亦是茫然无措,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她暗自思量,或许先将这少年带回客栈,待正念师兄归来,再作计较。
正当她思绪纷飞之际,那少年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二女方向行了一礼,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木怀月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疑惑:“你……你这样……孤身一人,究竟要往何处去?”
少年站直了身子,声音清冷:“不便告知,抱歉。”说罢,摸索着转身要走。
木怀月见状,心中更是焦急,连忙唤住他:“你等一下!”
少年闻声站住,转身面向木怀月,木怀月却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那吴统领今日未能得手,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自已一定要小心。”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就在他转身欲行之际,木怀月却又一次喊住了他。
她看了看少年,只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前携带的二胡也已遗失在先前的客栈中。
木怀月心中一动,几步爬上身后那棵大树,不一会儿便跃身而下,手中多了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
她走到少年面前,将树枝递到他手中,声音温柔:“我们随身没带别的东西,这根树枝你暂且拿着,做个拐杖也好。”
少年攥住手中的树枝,粗糙的树皮磨得手心生疼,他的心却突然软了一下。
“多谢。”
少年转身,用那树枝在地上探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木怀月想了想,还是开口喊道:“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便去悦来客栈寻伏云门!”
那少年身影已经渐远,似乎轻轻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往前,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暗中,那少年缓缓将系在腰间的解下,缠到手腕上,又极温柔的摸了摸这粗布的质感,口中轻轻念着:“伏云门吗?竟然是伏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