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统领凝视着缓步而来的苏抑尘,脸上的怒意虽略有收敛,却依然如寒冰未融,沉声道:“怎么,大公子这次回来,也不知会吴某一声?”
苏抑尘赔笑道:“岂敢,只因闻得将军酷爱木雕,小可特地从倭国觅得一整颗千年桃木,欲以此为礼,以表心意。”
“奈何水路迢迢,宝物尚在途中,本欲待其抵达,再亲赴将军府上,以示诚意,未曾想今日竟在此先遇到了将军。””
那边伏云门众人已经跟着下楼来,云正念紧紧拉住云舒禾,生怕她再冲动。
吴统领面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冷冽如霜:“既然大公子驾临,那便请助我一臂之力。方才我正欲盘查一名来路不明的乞儿,不料竟有高手暗中出手,击落我手中刀刃,此人与那乞儿定是同伙,怕是北边的探子,潜伏于此酒楼之中,不知有何阴谋。”
“这酒楼乃是大公子的产业,若出了什么事,大公子恐怕难辞其咎啊。”
苏抑尘哂笑道:“嗐,什么高手?说来怕是惹得将军耻笑,小可本在楼上招待些朋友,没想到乍一眼看到将军居然屈尊来此,当即就想着要来拜见将军,结果小可实在太激动,手一滑,竟把这筷子飞了出来。”
“没想到竟能碰巧撞到将军的刀刃,实在是小可与将军的缘分啊!”
言罢,他俯身拾起地上的环首刀,以袖轻拭刀刃,尽显尊敬之意,随后双手捧刀,递至吴统领面前,语气诚恳:“将军海量汪涵,还望莫要怪罪苏某这番唐突。”
“哟!看这刀刃好像磕了,是小可不好,掌柜的,一会儿去账上支一千两银子,亲自送到将军府上,给守城的将士们,都好生将兵器换一换!”
吴统领冷哼一声,目光在刀刃上停留片刻,终是伸手接过,冷声道:“罢了,大公子既是无心之失,我吴某人自当公正严明,不会与你计较这些琐碎之事。”
"只不过,他!" 吴统领手中长刀猛然一挥,直指那位盲眼少年,言辞间满是决绝,"此子定有蹊跷,今日我吴某人誓要将他带走,查个水落石出!"
只听那盲眼少年呵呵冷笑两声,似是不屑,举起手中的匕首就往自已颈间抹去!
木怀月本已站在少年身边,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神俱裂,来不及思考,伸手便去抓他的手腕。
纵是她眼疾手快,如此,也只堪堪抓住刀刃,那匕首也已在少年颈间割出一道血痕。
好在这匕首并不锋利,否则,别说少年此刻已殒命黄泉,木怀月这手,恐怕也废了。
木怀月顾不得手掌钻心疼痛,一把揽住少年的肩,贴近少年的耳畔,声音细若蚊蚋,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若在此死了,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从头上解下自已的发带,帮少年把衣服系好。
木怀月只感觉那少年身体颤抖,他死命咬着自已嘴唇,直到那殷红的血迹缓缓渗出,染红了他的唇角。
“你真的甘愿,就带着如此屈辱去死吗?”
只感觉那少年浑身一松,像是终于战胜了什么,颤抖的手终于放松了匕首。
木怀月暗自松了一口气,轻轻将匕首收入袖中。
这边惊心一幕不过转瞬,众人甚至没看清什么,只见木怀月上前帮少年拢好了衣衫,只有云舒禾看得一清二楚,眼中流露出担心之色。
身后,苏抑尘并不知发生何事,只听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冲着少年骂道:“你这蠢货,究竟是如何行事的?当初就不该答应你那病入膏肓的娘亲收留你!如今,你竟胆敢招惹贵客,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训你,扒你一层皮!”
言罢,苏抑尘迅速收敛怒容,转而换上了一副和煦如春的笑容,他转向吴统领,拱手笑道:“哎呀,看我这记性,真是越发不行了。竟忘了和将军说明,这小子实则是我家老妈子的一个遗孤,我见他孤苦无依,便让他来店里帮忙,也添添人气。是我教导无方,才让他惊扰了将军,实在抱歉。”
说罢,苏抑尘的眼神又变得凌厉,他瞪向那盲眼少年,厉声道:“小兔崽子!还不快过来给将军道歉!难道还要我替你求情吗?”
那盲眼少年只是站着,紧紧攥着拳头,不说话。
木怀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那盲眼少年感到少女指尖温暖,干枯的眼中似乎隐有泪意,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前几步。
垂首几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是小子有眼无珠,惊扰了大人,给大人赔罪了。”
吴统领冷笑一声,那笑声中藏着几分讥讽与不甘,他目光如剑,直视着苏抑尘,缓缓道:“大公子,今儿这臭小子,你是保定了是吧?”
苏抑尘闻言,手中折扇轻轻摇曳,压低声音道:“将军此言差矣,并非是小可故意要和将军为难,只是少年英雄会在即,小可不愿让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惊扰了指挥使大人的清净,坏了江湖上的和气。”
言罢,他微微抬眼,往上努了努嘴,
吴统领面色一变,心中暗自惊疑,他抬头望去,只见三楼雅座的窗扉半掩,轻纱低垂,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绰绰,却看不清究竟是何方神圣。
吴统领眼珠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面前这小子不过是一时之快,日后总有机会找回来,可比起自已的官运坦途,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知道这三楼未必有指挥使在,可如今人多眼杂,若是有风声传到指挥使耳朵里,说他不敬,那他这官运,可是走到头了。
想到此处,他冷笑着对苏抑尘道:“好啊,大公子,今天的事情本将记住了!你苏家的人情,我吴某人不会忘!”
言毕,他朝着身后众人一挥手,声音低沉而有力:“走!”
众官兵闻言,皆站起身来,跟随着吴统领的脚步,浩浩荡荡地离去。
苏抑尘朗声道:“将军慢走!今日是小可招待不周,没能让将军尽兴而归,实在是罪过。掌柜的,一会儿你亲自送一桌酒菜,再挑十坛好酒,送到将军府上,给将军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