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峥斜瞅一眼齐轩:“荒谬,赵珩那贼子,于北漠关一役引着二十万铁甲精骑投了齐国,致使齐军势不可挡,攻破北漠,血染山河!你如今竟敢妄言兵符在手,是欺我云峥剑不利?”
齐轩微微一笑:“大宗师何苦还要试探我?”
“据说当年,赵将军非但未曾叛国,反是遭奸人陷害,援军迟迟不至,孤军奋战,最终被围关外,再难回头。”
“将军无奈,只得将精锐化整为零,隐匿山林,自身则率三千老弱残兵,假意降敌,实则是忍辱负重,以存将士性命,待时而动。”
“北漠之变时,晚辈尚是襁褓之婴,不知世事,不过是家中长辈口耳相传,若是大宗师信了赵将军通敌叛国一事,才是小子我错看了。”
云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齐轩继续道:“家父昔年随先太子一齐乔装北伐,于北漠关救下一小将,得此兵符。”
“先太子虑及朝中或有奸佞,嘱家父谨慎保管,以待后日昭雪,只可惜这兵符还未来得及用上,先太子便……”
云峥眉头紧锁:“如此重器,这些年,你又是如何保管至今?”
齐轩苦笑中带着一丝无奈:“家父临终前,将这兵符交予我手,吩咐我务必寻得宋家后人,若寻不到,便交付少林寺周悟方丈,或前辈您。”
“这些年,小子如履薄冰,日夜贴身珍藏,不敢辜负。”
木怀月听到此处不由得动容,那周悟方丈乃是少林前辈高僧,当年齐国征兵,以乡民之命逼迫少林众人从军。
周悟方丈抵死不从,竟带着座下数十高僧于千佛殿内自焚而亡。
此举逼得民众大怒,一时反声不断,梁齐废了好大心血才得以安抚。
自从那时,少林凋敝,梁齐也收敛许多,不再妄动江湖武林,也算换得了伏云等众门派的安宁。
齐轩继续道:“晚辈心中早有打算,想要将兵符交还桓王。”
“然而,一路南下,只见百姓疾苦,民生凋敝,桓王虽擅战,但施政失当,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多有易子而食的惨烈荒唐场面。”
他顿了顿,继续道:“是小子自作主张,心想兵符只能交给能保全其大义之人,此次在衡阳见到诸位师兄姐高义,这才下定决心,想要求见大宗师。”
云峥听罢,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兵符在何处。”
齐轩不急不缓地站直身形,微微低头,转向木怀月,缓缓道:“那可能还需得借小女侠手中剑一用。”
木怀月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云峥,却见他点了点头,她心中虽然并未完全弄明白,但仍旧拔出了随身佩带的短匕,递给了齐轩。
齐轩接过匕首,木怀月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见齐轩目光微微一寒,握住匕首的手突然一翻——只见匕首直刺向自已大腿!
刀锋闪过,瞬间划破了肌肤。
“阿青,你做什么?”
木怀月大惊失色,顿时冲上前去,连忙伸手去拉住他的手臂,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口。
齐轩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咬牙道:“无事。”
随即,刀尖一翻,血肉剖开,一枚小小的玉符从伤口中被剜出,掉落到地上。
“这是……”木怀月的心跳忽然停滞,瞪大了眼睛,目光不敢移开那枚玉符,心中几乎瞬间涌上了千百种疑惑与惊骇。
齐轩似乎并未感到痛楚,眼中反而带着一丝宁静:“小子虽莽撞,但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以血肉藏之,还请小女侠,帮我把这枚玉符交给大宗师。”
木怀月的手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低下头小心地拾起那枚玉符,缓缓擦去玉符上的血迹。
玉符在她手中如同重担,她轻轻地将它递到云峥面前。
云峥接过,细细扫了一眼玉符,片刻无言,眼中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动容,随即将玉符轻轻放到一旁。
“小子,你能为赵家遗志做到此地,很好。”
“只是如今时局动荡,你如此不世之功,恐怕难以告天下万民,让你受委屈了。”
齐轩微微低下头:“大宗师,小子这八年来蝇营狗苟,活的不如猪狗,如今总算能卸下重担,无愧于父母,小子不敢再奢求其他。”
云峥又问:“那此事既了,你接下来欲往何处去啊?”
齐轩苦笑一声:“既已回了江北,小子总想回一趟建南,再拜拜泉下双亲。”
"好,你既下定决心,便在伏云多留几日,养好伤再去吧。”
齐轩点点头,捂着伤口,忍痛往外走。
木怀月看着齐轩的身影,觉得他实在是可敬可悲又可怜,转身跪下,道:“师父!弟子有一不情之请!”
云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此事你做不得他的主。”
木怀月着急转身,拉住齐轩,道:“阿青,你孤身一人,该往哪里去,你求师父,他定会留下你的!”
齐轩微微一怔,转过身来,苦笑道:“小女侠,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双眼已瞎,命运难全,实在无力回报师门的恩情,我不配……”
木怀月心中一阵酸楚,正欲再说些什么,云峥却开口了,语气不容置疑:“小子,你既知自已一无所有,还妄想回报什么恩情,难道我云峥,要图你一个瞎子的恩情吗?”
齐轩一愣,道:“小子……不是此意……”
云峥道:“那你就别在那逼逼赖赖,我的小弟子已经开口,难不成你还要我求你留在伏云吗?”
齐轩一愣,面上肌肉微颤,似乎从未料到云峥当真愿意接纳他。
沉默片刻,他缓缓跪下,紧紧握住双拳,声音坚定:“大宗师,我齐轩虽瞎,但心智未灭!我愿留下,愿以余生之力,为伏云门贡献一份微薄之力!请大宗师收留!”
说罢,齐轩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云峥看着齐轩,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好!那我便收下你。只是进了此门,前尘往事便如同云烟,不可再提。”
“你本名已不可公之于众,便还叫你阿青吧。从今往后,你便与怀月一起,在外门修行,如何?”
齐轩感恩涌上心头,他深深一拜,语气真诚而坚定:“谢师父,晚辈必不负所托。”
木怀月感动不已,眼中噙着泪光,上前拉住齐轩的手,低声道:“你放心,以后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