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云峥的声音在内殿悠悠响起，语调平静，却似夹着几分没好气。
云峥眉梢微扬，声音拉长：“你什么都没做？就能把那女娃子吸干了内力？”
“还两掌就把南诏的高手打下船去了？”
不知是门内有何事务，自从那日见完阿青之后，云峥好几日都不见人，直到今日，才传唤木怀月兄妹一起去内殿说话。
只是还没聊两句，说起当日船上的场景，云峥就露出了一副莫名其妙若有所思的表情。
木怀月一抬头，却见师父正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已，那眼神怎么看都透着点“怎么养了个这么作妖的徒弟”的意思。
随即摇摇头，语重心长地吐出几个字：“真是个倒霉孩子……”
“师父！”木怀月气得差点跳起来，“那群人坏得要死，您就算觉得我下手重了，也不能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吧！”
云峥却一副“你这是在搞笑吗”的表情：“我没拐，我说的就是你啊。”
木怀月脑海中一连串问号，心中暗想，自已虽算不得立了什么功劳，但到底没真的是个拖油瓶。说不定自已是个天赋异禀，举世难得的习武奇才，怎么到师父口中竟成了倒霉孩子？
木廿三见状，心中也是疑惑重重。
他早已听怀月说起过她那奇异的内息，虽不明就里，但想着这异象定是与她的血脉有关，但此事关乎怀月的身世，此前他一直对此守口如瓶，从未想着对怀月明言。
“怎么？你不会真以为自已是什么天赋异禀，举世难得的习武奇才吧？”
云峥冷哼一声，语调带着一丝揶揄。
他上前两步，随手捉起木怀月的手腕，微闭双目，凝神细细感知她的脉象。
木怀月登时紧张了起来，手臂绷得直直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殿内一片静谧，只有窗外松枝摇曳的声音轻轻飘入。
木廿三站在一旁，眉头越皱越深，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半晌，云峥缓缓松开木怀月的手腕，睁开眼，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可惜咯，来不及啦。”
“来不及？”木怀月咽了咽口水，越听越糊涂，忍不住问道：“来不及什么？”
云峥缓缓道：“你身负龙脉风骨，这两者恍如阴阳，相辅相成，却又相生相克。若引导得当，必是当世第一等的武学根骨。”
木怀月听得眼睛一亮，刚想接话，却被云峥接下来的话打得猝不及防：“只是如今……可惜了……”
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陡然凝重，木怀月和木廿三同时怔住。
木廿三满脸惊愕，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万没想到自已谨慎保守的秘密竟被云峥一语道破。
而木怀月却是另一番模样。
她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茫然，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几个词：“龙脉风骨……当世第一等……可惜了……”
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惜什么？”声音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结巴，显然是被云峥的神情弄得心里发毛。
她连忙补充道：“是我胡乱修习《正气歌》，练错了静脉，所以无法修行高深的内功吗？”
云峥长叹一声：“可惜这样的好根骨，却要为你自已，为整个伏云门招来无尽祸事。怕是……天下之乱，又要因你而起了。”
这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似乎瞬间冷了几分，木怀月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木廿三脸色微变，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然而，就在两人屏息以待时，木怀月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师父，您别吓弟子了！什么龙脉风骨，什么天下大乱，说得神乎其神，谁信啊？”
她眉眼弯弯，满脸的不以为然，还挤出几分“看穿了师父伎俩”的得意劲儿，“我可已经不是上山时候那个无知的小孩儿了，还拿这一套来唬我？”
“怎么样，师父其实是想要我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此次下山闯了祸，师父想把我拘在山上，才这样说好让我乖乖听话呀？”
云峥被这话一堵，险些被气笑了。他抬眼看着眼前这满脸“狡猾”的小弟子，心里一阵复杂：我这小徒弟，平时一副乖觉听话的模样，说话都不敢抬头看人，怎么反而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我都已经这么疯了，别的弟子听我说话都要打抖，怎么到她这儿全不管用，难不成……真是血脉的缘故？当年师妹便是如此拿捏我，如今到了她女儿身上，竟也如出一辙！
他眉头一皱，心中那点“无奈”顿时被掩盖，正色道：“没有人想拘着你。我既说了你会给伏云门招来祸患，又怎会留你在身边护着你？”
“我云峥，看上去是什么很好相与的人吗？”
“以前不过是因为你这血脉特殊，天下识得的也没有几个，才无所谓由着你。”
”没想到你这倒霉孩子，恰恰碰上了南疆的人。”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你这血脉，既是福，也是祸。自古凤为龙属，你若是男子，自可镇住凤息，将其引为已用，化为武道根基，震慑天下。”
“哪想到，你竟是个女儿身。龙凤之气盘踞于体内，相争相斗，若稍有不慎，便可致命。这才引得你发肤失调，不然，你以为你面上的胎记，又是何物？”
木怀月听到这里，不禁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轻触那块自幼便伴随她的胎记。她从未在意这东西的来历，更没想到，竟会与自已的血脉牵连如此深远。
”你哥哥为了稳住你这血脉，东奔西跑，屈膝与人为奴，你在这伏云上山当个闲散自在的小弟子，真以为江湖无波，处处都是坦途？”
殿内气氛一时凝滞，木怀月瞪大了眼睛，目光从云峥转向木廿三，又转回云峥，嘴唇微张，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言辞。
“哥哥，师父说的，当真如此？你早就知道？”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木廿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没能开口，只是低头站在那里，像被钉在了地上。
云峥却懒得看这兄妹二人之间的纠结，冷冷一笑，接过话头：“他能知道什么？不过是依我指令行事罢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本以为他若能寻得调息之器，为师也许还能勉力一试，帮你压制这龙凤之气。”
“可惜啊，也是个不中用的，小女娃子，你这命，当真是不太好。”
木怀月转头看着哥哥，再看看师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已的脸颊，指尖触到那块自小便有的胎记。
她自小到大总以为自已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小村民，甚至是个天生丑陋的小怪物，如今突然被告知身怀所谓“龙脉风骨”，可这东西，听上去却像是比丑陋更严重的诅咒。
“可……可若当真如此，”木怀月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南疆的人又为何要来寻弟子？他们是要……报仇吗？”
云峥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峻：“报仇？你吸干了人家公主的内力，你觉得人家为什么要来寻你？”
他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南疆自古擅长异术，寻你不过是想将你的血肉炼化，用来给那公主重塑经脉罢了。”
此言一出，木怀月浑身猛地一震，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凉透了骨髓。她只觉后背寒意涌动，双腿微微发软，甚至站立都有些吃力。
云峥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倒是找回了几分“大宗师的尊严”，不禁暗自满意：吓吓她也好，这孩子平日总是没个轻重，给她敲敲警钟免得真以为天下太平。
他轻轻哼了一声，语气稍稍放缓：“行了，此事本是隐秘，师父原也不想告诉你。如今既然你知晓，也不要生了畏惧之心。”
”你先下去吧，为师还有话要和你哥哥说。“
木怀月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脑中混乱如麻。她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明白。
云峥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站着干嘛？吓傻了？真没出息。”
他随手一挥又是一阵掌风，将木怀月送出了殿外。
殿内恢复了安静，木廿三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才低声开口：“大宗师，这风骨龙脉，当真如此凶险？”
云峥斜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凶险什么？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