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宁已经尽力在压制本地的富商、地主发灾难财,严格把控粮价,但旱灾带来的饥荒,粮食减产,那些大地主和富商手里的粮就是救命的东西,她们翻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卖,总有人买。
甚至,到了目前,官府和赈灾粮不够了,还得找这些人买粮食。
原先在孟晚宁面前哭穷的人,到了贤王面前,一个比一个谄媚,贤王提议要从粮商手中买粮,然后用于赈灾,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积极。
孟晚宁沉默了,她在这样的沉默中,积累了无限的不甘。这些人看不起她,趋炎附势,她只是一介县令,如何能比王爷高贵。她所想要达到的天下太平,光看这些人的嘴脸,她就知道不可能达到。
人内心的不平衡,在遭遇不同对待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即便孟晚宁曾仰慕贤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贤王,厌恶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哪怕是自己仰慕的人,成了自己达成梦想路上的绊脚石,他也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在不该密会的时间,孟晚宁乔装打扮后来到了鹿鸣涧的秘密雅间里,一个人坐着喝酒。
林漾从掌柜那儿收到消息,得知孟晚宁到她们酒楼喝闷酒,大概猜到了原因,是落差太大,失望了吧。
一旦孟晚宁对大燕和大燕朝廷出现信任崩塌,便是林漾招揽的时候。
即便如此,林漾发现,孟晚宁失望归失望,仍旧对朝廷还保留一丝希望,她希望贤明的君主能解救百姓。
林漾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孟晚宁,开始思考放弃对方的可能性了,人才有很多,如此油盐不进的实在是少见。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事彻底摧毁了孟晚宁的固执。
由于多月的干旱,全安村有一条清江的支流已经干涸,河床都已经干裂,村民们每天得排着队走路去目前被朝廷严加看管的清江取水。
清江在江源县附近,但并未流经江源县城,故沿岸是驻守的衙役,一般人也不敢造次。
由于有孟晚宁在,江源县的水资源分配目前还算公平,不会给富人乡绅太多的特权,这导致当地的权贵对孟晚宁积攒了许多怨恨。
可清江不止江源县要用水,其他县的百姓也是人也要用水,故清江的不同河段有不同县的衙役把守,取用水的规矩也不一样。
坏就坏在,江源县衙役把守的位置靠中下游,上游被素清县在内等五个县把守,清江的水量所剩不多,谁都想紧着自家用。
素清县这时候就想了个阴招,她们把上游的河床往内部挖,将水截流至自己县境内,如此一来,她们就能直接瓜分这些水。
大燕的县和县是平级,同时也保有竞争关系,各县令之间也在凭靠山、派系、政绩竞争晋升的机会。
上段被截流,中下段的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当然不是,人都快渴死了,还和你讲什么规矩。
包括江源县在内的八个县纷纷上报自家县令,县令们先是官对官沟通,而后沟通无果,跑去贤王那儿告状,毕竟目前贤王人在江源县,他可是王爷,皇帝的哥哥,这够尊贵了吧。
但贤王听完县令们的告状,却没有做出表态。只因为素清县的县令背后的靠山是太后党,他要因此招惹太后吗?在他还没有十成把握和太后对抗的时候?
贤王没有做出表态就算了,他只答应了能去素清县走一趟,以王爷身份命令这几个县把水分出来。
然而,这事必定不会短时间处理好,凌一听孟晚宁提起过,孟晚宁还说这些天她可能不在江源县,得随贤王一同去素清县,告诫凌一和林漾行事谨慎些,别在这时候招惹不该惹的人。
凌一和林漾拥有的财富和粮食一点不比林家少,林家林盛已经病入膏肓,期间林漾便以父亲病重,她要跪守床前尽孝为由推迟了和孟晚宁的婚事,想必过不了多久林盛就会嗝屁,等他一嗝屁,林漾便以守孝三年为由,再把婚事往后拖三年。
在此期间,林谦的科考不利,没能中举,程祖佑更不必说,已经与科考无缘,只能留在女子私塾教书。
本来他手没断之前,还在给赵麟三个孩子当老师,结果他手一断,前途断了不说,那三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子,也吵着闹着不要他教,赵麟只好辞了程祖佑。程祖佑自尊心强,拂袖离去,也不多言。
也就是说,江源县今年只出了一个举人,这个举人是王氏族人,*和什么程氏、林家都无关。
当然,今年江源县秀才们的失利和旱灾也有关系,多少人连去科举的盘缠都凑不够,饭都吃不上,更遑论读书。
故,当程祖佑得知打过自己的几名同窗,如今连饭都吃不上,下场凄惨时,他竟觉得庆幸,得亏自己在女子私塾当老师,不说大富大贵,好歹能吃上一口饭。
曾经满怀凌云壮志的程祖佑,如今也只为了眼前五斗米折腰。教书时倒是越来越上心,以至于凌一纠正他的一些问题,他也不纠结了。
凌一可不会允许程祖佑教学一些糟粕文化,程祖佑教学的内容凌一有严格要求,那些什么君臣、三纲五常,都得经过她的审查才能教给她的学生,她不允许教出来的学生被大燕的统治洗脑。
当然,也不是说大燕的文化全部都是糟粕,其中还是有许多为人的道理,对天地人的领悟和理解,对天文民生社稷的客观学习,这些也都是前人总结学习留下的珍贵文化遗产。
程祖佑教学的内容一次次被凌一推翻的同时,他从一开始的生气、愤怒,到最后竟然慢慢接受了凌一的思想。就比如,他认为君是真龙天子,是她们所有人都应该敬畏、臣服的人,可凌一却说,她们自己,所有的百姓才该是社会的支柱,是国家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