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一起几年了?”
宋汀雪说:“没几年。”
姥姥一皱眉,追问:“什么时候第一次见面?在哪里见面的?见面的时候她是什么身份,和你是什么关系?”
“……都不记得了。”
宋汀雪闪烁其词,不愿意多谈及荀烟。宋姥姥默认她是为了维护。
“玩物丧志!!”老人痛骂,“阿雪,就这一点,你远远不如宋折寒做得好!她虽然玩得乱,但她分得清主次!更不会像你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不入流的东西喊打喊杀、要死要活……”
“不是……不入流的东西,”宋汀雪喃喃,“小栀没有不入流。”
“我在和你说那个女生!你扯什么雪貂?!”老人气急了,指着女人鼻子,不分青红皂白,“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送你那只雪貂,更不该给你那副扳指!宋汀雪,你知道我在那个女生脖子上看见扳指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宋汀雪,你完了,你完了啊!!”
“……为什么?”
宋汀雪茫然地抬起眼。
宋姥姥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小栀脖子上挂着扳指,您会觉得我完了?”
“……”宋姥姥吸一口气,“那是我给你的权力象征——好比拍卖师的金锤,指挥官的礼仪棒,领航员的罗盘——它是有象征意义的!你拿去送给一个外人?”
“不是外人,”宋汀雪理所应当,“小栀是我的东西,自然也是宋家的。她脖子上的东西,当然还是属于我。”
“……”
宋姥姥不可置信。她没理解宋汀雪的话,宋汀雪也没听进去她的话。
仿若两个世界的人,言语不同频,沟通无意义。宋姥姥打心底觉得无力。
她只嘀咕:“妄想你能活成一个正常人,就是我最大的错误。”
这句话宋汀雪听明白了。
她一愣,眸光闪烁,有些脆弱地低下头。
宋姥姥眼里闪过厌恶。
她能接受疯、狠、争、抢,却看不得人懦弱。
更受不了主次颠倒。
洁白的病室里冷气吹拂,宋姥姥拿出一纸塑封的文件,按在茶几上。
她对宋汀雪说,“等好得差不多了,能走路了,自己过来看。”
“是什么?”
宋姥姥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风险投资本就是一项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宋汀雪,汁源来自Q裙爸留一齐齐散散零四整理,欢迎加入我不觉得现在的你有继续工作的能力。”
宋汀雪面色一僵,坐在病床上,勉强扯出一个笑。
“姥姥……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姥姥没回答宋汀雪。老人看着窗外绿叶郁郁葱葱,视线随着夏风一落。
过了许久,也只说:“我的意思,都在合同里了。”
“这段时间,好好养病,好好反省。”
*
才走出病房,宋姥姥与宋凭阑正撞上面。
她们异口同声:“怎么样?”
这对母女眉目里是如出一辙的焦急。
“你问的什么?什么怎么样?”宋凭阑率先说,“妈,我问你阿雪怎么样?”
“挺好的,能犯傻,能神游,能顶嘴。”
“你和她说股份的事情了么?”
“直接把合同给她了。闹这么一出,总要长点儿教训。况且她这个状态确实不适合工作。”
宋姥姥汇报完了,立刻再问,“凭阑,你找到那个荀烟了吗?”
宋凭阑无所谓地耸肩:“逃了。”
她们一同向外走,医院走廊宽敞无人,偶尔几个护士经过,低声问好。
走在电梯前,宋凭阑手里把玩着一只雪茄刀,再幽幽开了口。“不过,她至少会回来看一眼的。毕竟哪一个作恶的人不会好奇……自己惩戒的人,此刻该有多悲惨呢?”
*
病房里,宋汀雪一身病服,像一个吸血鬼,病态,畏光,脆弱,眼周潮绯,面色却苍白。
她低垂着眼,翻看茶几上的合同。
手里,合同写得很明确,公章也清晰,宋汀雪却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
宋家商行,将近一半股份握在宋凭阑和宋姥姥的手里,往后宋折寒拿15%,宋汀雪拿14%。
这十四个百分点,有多少是她这几年一点一点向上争来的,多少是她极尽商人狡诈,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只有宋汀雪最清楚。
而现在,合同明示,宋汀雪的股份中6%并还集团,8%置空。
置空期十六个月,期满也未必拿得回来。
前功尽弃。一切回到原点。
宋汀雪看着合同,下唇已经咬出血痕。
人人都说,宋家二小姐是个很好的商人。
从小在国外长大,读着最好的私立学校,二十二岁从普林斯顿毕业。
回国七年,她顺风顺水,从未碰壁,去年拿到的实控比宋折寒还好上一截。
可是姥姥说:宋汀雪,我不觉得现在的你有继续工作的能力。
——问题出在哪里?
宋汀雪忽然有些迷茫了。
恍惚间,余光瞥见窗外,树叶随风沙沙摆动。
狭窄的阳台上,有一支白色的蔷薇花。
花枝末端,一枚翡翠扳指。
宋汀雪倏地愣住,脑子里一根弦断开,耳后病房座机响起急促的闹铃。
叮铃铃——
这铃声似是响在她的天灵盖。
宋汀雪脚步不稳,回身时带倒茶几也没心思去扶,膝盖撞得乌青一块,站稳身子,眼里恨得腥红,捉起听筒开口却又弱了嗓音,“荀烟……”
电话那头,荀烟仿佛怔了一下,才说,“嗯,宋小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