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吻你吗?”
荀烟看着她,也伸出手,勾住对方的头发。
异口同声,荀烟说出“可以”的刹那,身后有人跌倒在低洼的积水里。
跌倒声音有些吓人,好像一片脆弱的琉璃跌进干燥土地,稀里哗啦的,全部破碎成血雾。
“不可以……”那人低哑地说。
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不可以,小栀,拒绝她……”
不是一贯以来的命令语气,只是请求——又或者说哀求。
宋汀雪的身形太瘦削了,立在冰冷的风里像是要被吹散。白色的病服被雨水浸透,长发凌乱,唇齿苍白,裸露的手肘上是因为跌倒而磕破的血色伤口。
一身病骨,傲慢矜贵不再。
病态的面色里,唯独的一点血色都充斥在眼眶。吃力地抬起眼,眼底只有偏执。
她摇摇晃晃站稳身子,走近二人,咬紧牙关嗤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宋汀雪她抬手,戳着君彦己肩膀,一点一点推开她,“你等这一刻很久了吧?就等着我的小猫逃离主人,你好趁虚而入……”
“君彦己,你想清楚。君度的婚姻死于丈夫出轨,第三者插足——而你现在,是在撬我的墙角。”
“等到时候所有人都把你的名字和第三者惯犯等同,你哭都没地方哭……”
“——闭嘴。”
病服女人的身后,荀烟冷冷开口。
“宋汀雪,闭嘴。”
“我不是你的小猫,彦己也没有在撬墙角。宋汀雪,我和你之间关系早在几年前就结束了。”
宋汀雪回过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没有结束!”她望向荀烟,“你向我承诺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我还没喊停,就永远不会终止。荀烟……”
她握住荀烟的手,笑容里有一种脆弱的、狼狈的讨好,“荀烟,你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宋小姐,”荀烟慢慢地抽出手,“这场猫鼠游戏,我不想陪你玩儿了。”
宋汀雪不顺从,重新捉上来,“小栀,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君彦己……”
“错了。”荀烟轻笑,“应该是,我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不能和你。”
她舍弃她,像抖落衣肩上的尘埃。
“松开我。”
“然后,滚回国,滚回医院。”
*
汽车回到荀烟在洛杉矶租下的住处,已经接近凌晨。
房东早就睡去,但给新租客留了灯,钥匙藏在门外花盆下。
司机走了,君彦己仍跟着,忙前忙后搬行李,全程一言不发。
君彦己从高中便在外生活,也确实是独立生活的高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能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荀烟由衷感慨:“你太厉害了……谢谢你!”
君彦己却没什么表情,只说:“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窗外清晨,自行车的铃声与鸟鸣一同响起,君彦己靠在窗边,“荀烟,你和宋汀雪的事情……还需要我帮忙吗。宋汀雪权力被置空,偶尔宋折寒也防着她。我妈和宋凭阑说得上话,荀烟,如果你需要的话……”
荀烟顿了顿,“那不还是在利用你吗?利用你的资源。”
“我愿意的……”君彦己摇头,“我愿意的,就不算利用。”
荀烟无奈一笑。
“君大小姐,收起你的拯救欲,”她指尖点在君彦己额角,佯作教育家,“不要再对谁傻傻动心了。我不值得你喜欢,更不值得你这样用心帮助。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爱的人是你自己,明白吗?”
君彦己摇头,“但至少、你看今天,宋汀雪猜测你逃走是因为我,她以为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站在一起,她会来针对我,而不是针对你……”
“你想说什么?”荀烟敏锐地打断,“你想说,让她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她就会把怨气都撒在你身上,不会来打扰我?”
“不是吗?不对吗?”君彦己移开视线,“她要是针对我,无异于给宋凭阑再递一个把柄。她的继承之路只会更差劲。”
她小声,“再说了,堂堂宋家二小姐,总不乐意做第三者……她会放弃你的。”
“可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荀烟,如果我们的名字能绑定在一起,就算是假的,我也很开心。”
“……说什么呢。”荀烟无奈,“君彦己,回去读书,好好读书。如果四年后你没有拿到奖学金、优秀校友名号一类的东西——我绝对会瞧不起你!”
荀烟本科的时候没有好好读书,才希望君彦己可以不要和她一样,把读书的日子白白浪费在伤春悲秋的情绪里。
君彦己看着她,闷闷嗯了下。
临走前,君彦己拿出那件在台北没送出去的项链,最后一次请求,“荀烟,你一定要收下。”
这次荀烟点了头。
“好。”
*
好好读书——这是荀烟对君彦己的祝愿,也是对她自己的。
好好读书。
荀烟到达洛杉矶的时候,距离南加大MBA的开学还有大半个月。
城市的物价高得离谱,租金动辄三四千刀一个月,和住酒店没差别。
荀烟目前没分到商行一点账,手里只有这些年攒的钱,吃穿用度能省则省。她住在弗蒙特广场一间老旧平层里,这是荀烟货比三家找到的性价比最高的住所。住了半周,她正式给自己的出租屋命名为:枪林弹雨中的宁静之地。
房东叫伊利斯,一个年迈的白人老太太,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环保主义者。她告诫荀烟菜凉了才能放进冰箱,多用自然风少用电扇,六点之前不能开灯,人走灯灭……忘记关一次灯罚款二十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