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数。
手工制作,风格又很讲究。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到七位数的天文价位。
几十万至百万的溢价,如此巨大的数额换的是身份象征,一种加固阶级和圈层的象征。
也许这就是顶奢的消费主义,离奇但总会有人买单。
成天听教授讲课,再接触所谓上层人士,荀烟时刻刷新着认知。
Vanilla的晚宴是皇家晚宴,打头一片方阵舞。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士弹奏舞曲,拉出冗长的前奏。
舞池里,荀烟贴着君彦己,小声说:“弹得不如你。”
君彦己失笑。
倏尔,舞池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周围快门声此起彼伏。
舞蹈开始了。
一群翩翩起舞的女士男士里,她们毫无疑问是视觉中心。
君彦己在国外生活了近十年,对各类舞种都熟悉,区区方阵舞不在话下。荀烟就略显逊色,没有左脚绊右脚已是谢天谢地。
方阵舞的精髓在于换舞伴。然而,几支曲子过去,她们自始至终牵着手。
面颊相贴时,君彦己开玩笑:“我怕你把别人踩了,她们未必有我这么好脾气。你是今天的主角,可不能丢脸。”
但谁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荀烟心里莫名苦涩,刚想回话,视线一偏,猝然眺见舞池外贵宾席,一人搭着雪白翎羽折扇,也看过来。
女人白色排扣西装,纯金坠链如功勋章悬挂胸前,长发似瀑布倾泻,丝绒礼帽,帽檐下一双波澜不惊的眼。
惊艳如同爱德华时代的贵族。
宋汀雪。
再没有人能像她一般,矜贵庄重,冷感如斯。
但荀烟清晰地看得,这份冷感之下又有一种暧昧的欲.色。
电光石火间,宋汀雪光脚踩在草坪上,低眉顺眼学叫的那一声“喵”,又回到荀烟脑海。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荀烟失神,在舞池里狠狠一崴。
君彦己眼疾手快扶住她。
四周陷入哗然,钢琴伴奏者也不弹了。
“你没事儿吧?”君彦己轻声问。
荀烟看着她,呆滞地摇摇头,身体却蜷缩起来,缩进君彦己怀中。
霎时,周围的快门声如同海啸,将她们包围。
荀烟知道原因。
在那些摄影者的视角——同时也是宋汀雪的视角——她与君彦己亲昵至极,脸颊相近,几乎接吻。
荀烟太懂演戏,知道怎样角度的错位,能虚化成一副深吻。
她用一份虚假的吻,告诫宋汀雪也告诫自己,她们真的结束了,她有新的恋人和新的开始,她不会回头。
可当荀烟与君彦己四目相对,荀烟顿时又觉得自己渣透了。和宋汀雪的关系里,两人是棋逢对手的黑心猎手,孰赢孰输,技不如人者理应甘拜下风。可是,在和君彦己的关系里——荀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明知对方喜欢自己,拒绝后又撩拨,给予希望,却吝啬结果。
甚至这么一个借位的吻,荀烟也没问过君彦己意见。
荀烟松开人,低头说:“对不起。”
“这有什么?”君彦己拉着她,“跳这么久,也该累了。”
“……不是这件事情。君彦己,你知道的,我有好多好多对不起……该和你说。”
咫尺间,君彦己静静看着她,“可是,荀烟,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与其说那三个字,你还不如……抱一抱我。”
荀烟一愣。
君彦己笑:“朋友之间也能拥抱的,对吧?”
于是愈发汹涌的快门声里,荀烟伸出手,揽着君彦己,深深拥抱。
贵宾席上,一副精致小巧的翎羽折扇被生生折断,弃于黑暗。
*
一场舞会下来,荀烟也没忘了作业。和Vanilla Class几个高管稍稍对接,告知MBA作业需求,对方答应得很爽快。
高管里有几个北欧人,说话带点儿卷翘的舌音,荀烟英听本就不好,记录起来更是费力。
举着笔记本记到一半 ,身后有侍应生拍拍她,递来一个录音笔。
“录音笔底端有U盘接口,到时候直接插进电脑就行,”侍应生用英语轻声说,“是双语系统,荀烟小姐您直接录就好。”
谁这么贴心?
还没问出口,荀烟抬眼,撞上宋汀雪视线。
宋小姐站在总经理身后,仍然那副淡漠模样。不知为何,那只翎羽小扇没了踪影。
四目相对,视线悬空地一碰,须臾撤开。
等荀烟把作业的事情都搞定,Vanilla Class的执行经理忽而拉住荀烟,邀她去舞池厅外打斯诺克。
执行经理是位马来西亚人,说话中英夹杂,幽默风趣。
可荀烟哪里会打什么斯诺克?她连连推脱,尴尬得要命。
君彦己及时救场:“如果不嫌弃,我替她吧。”
经理揶揄一笑,居然说了句粤语:“也好咗。”
一刻钟后。
纸醉金迷的舞池边缘,一排斯诺克台球桌。经理与君彦己分了两桌。
君彦己拿起一支金边球杆,寻找手感,却看另一桌边,才端起一支白砂球杆的Vanilla执行经理被宋汀雪叩了叩肩膀。
“奥娜经理,第一场不如让我来吧?”
“宋小姐……?”
宋汀雪强势极了,根本不给她说不的机会。
白砂球杆立刻到了宋汀雪手里,和她一身白色西服意外般配。
宋汀雪与君彦己对视一眼。
狭路相逢,剑拔弩张。
毕竟只是闲暇玩乐,她们要用斯诺克的扫球方法,但规则并不照搬,只是回合制度。
见侍应生摆好了斯诺克球,宋汀雪脱下礼帽,稍稍屈身,指尖搭在球杆与桌面间,乜一眼君彦己:“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