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雪的强势深入人心,君彦己没想到她会让出先行的位置。
君彦己倏尔被动,顶着目光站近球桌,俯身提起金色球杆。
还未使力,宋汀雪忽而抱臂低笑:“这不是小孩子玩的花球,没那么随便。”
君彦己不意外她的敌意。
可眼角余光见到宋汀雪讥诮的目光,她也犹豫起来——难道她握杆的姿势就不对?
宋汀雪嘲讽得不明不白,荀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宋汀雪在笑君彦己的礼裙!
礼裙繁琐复杂,松垮又累赘,绝不是适合竞技运动的服装。
宋汀雪在笑她年轻幼稚,上竞技场前不知道更换着装。
荀烟二话不说上前,站到君彦己身后,上手勒紧对方的缎面长袖。
君彦己没反应过来:“你在做什……”
“没什么,裙子太松垮了,影响发挥,我给你扎扎紧。”荀烟小声,“加油。”
不远处宋汀雪面色黑得像墨水。
看她吃瘪,君彦己心情大好,金色球杆一提一撞,率先撞进一个红球。
周围有人鼓掌。
“年轻,但也更愿意了解学习。不像某些人仗着自己有阅历,固步自封,傲慢无礼。”君彦己擦拭球杆,向宋汀雪轻笑,“该您了。”
“……运气不错。”宋汀雪扯扯嘴角。
白砂球杆一翘,白球速度撞上红球,几秒红球入网,白球回到安全地界。她比君彦己更快。
听着清脆的响动,宋汀雪不紧不慢直起身,“不过,没有实力,纯靠运气,总会出事。”
“运气也是需要实力支撑的,二者相辅相成,”君彦己再捉杆,瞄准桌上彩球,“不妨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啪,彩球入网。
宋汀雪不屑地笑笑。她捉着白砂球杆,也进一球,却等君彦己提起杆时,轻飘飘说了一句:“对了,你的女朋友……和我在洛杉矶同居诶。”
金色球杆明显地一歪。
君彦己失手了。
她顿了顿,调整情绪,盯紧宋汀雪:“我相信我女朋友心里有数。不像某些人,恬不知耻。”
听她咬重“我女朋友”四个字,又恨恨骂人“恬不知耻”,宋汀雪呵了一声。“嗯……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需要我一个外人来告知,”她变本加厉,“你们的感情也不太牢固嘛。”
斯诺克球与桌面桌角撞击声不断,有侍应生在一点点计算分数。君彦己与宋汀雪轻声交谈,面上神色不变,只在话里和球杆上针锋相对。
“牢不牢固,和二小姐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您想试着撬墙角?”
“啊呀,到底谁才是撬墙角的惯犯呀?”
君彦己挑眉,金色球杆再进一个红球。“二小姐指国内吗?明眼人都知道,那时你与她的关系太不健康,根本算不上爱人。”
“你怎么确定,你就是健康的?”宋汀雪轻嗤,“爱人?荀烟说过爱你吗?”
君彦己眯起眼,没有立即应声,反而提杆,剑走偏锋去击一个困难球。
幸运的是,球进了。
身后奥娜经理喝彩一声。“Bravo!厉害!”
不错的得分让君彦己生出一些底气,她看向宋汀雪,故作疑惑地反问:“她要是不爱我,又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呢?”
宋汀雪闻言,冷冷看着她。
白砂球杆一翘,白球掠出一记漂亮的波浪弧。在一众惊艳目光里,宋汀雪仰起脸,“所以我说,君彦己,你靠的永远是运气,而我靠的是实力。你知道荀烟喜欢什么吗?你知道她向往什么吗?”
“她喜……”君彦己些许卡壳,“反正我确定,荀烟喜欢的东西、向往的东西,都与你无关。”
宋汀雪摇头。“就像我说的,你还是太年轻,也太幼稚。你甚至不认识最真实的她。最真实的七九,可不会喜欢一个幼稚小鬼。”
话音落下,她一杆清台。
胜负明显。宋汀雪有经验也有实力,没在找球路径上浪费时间,玩心理战也不影响发挥。
与她相较,君彦己确实太嫩了。
四周有人在喝彩,也有人在安慰。君彦己懊恼地收起球杆,一恍惚,荀烟贴着她手臂靠上来,给她松开衣裙上的束缚带子,小声喃喃:“是不是我给你系太紧勒着你了?哎呀……”
有些关系就是这样奇特。荀烟一句小小自责的话,君彦己心里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那些苦涩酸胀的疑云瞬间停滞,散入空气,结出彩虹。
她向荀烟脱口而出:“抱我一下。”
荀烟轻笑,照做。
君彦己伸手环住她的腰肢,闭上眼睛,手掌又上移,流连在荀烟的肩胛骨。
两个人紧紧相拥,仿佛真是一对腻歪情侣。
于是,另一边的获胜者便没那么喜悦了。宋汀雪黑着脸,咬牙切齿,碾紧那柄白砂球杆,把尾端一点一点摩擦在桌案。
——啪嗒。
继那只翎羽小扇,二小姐又磕断一柄贵重球杆。
侍应生站她身后大气不敢出,只头疼地想,苍天啊,这真有的赔了。
第42章
Vanilla Class晚宴之后, 荀烟回到洛杉矶。
秋末,洛杉矶大雨冲刷,枫叶如熟透了的果实, 从枝头坠落,藏进泥土, 独自腐朽糜烂。
宋汀雪消失了一段时间,其间没有一点消息。
荀烟乐得清闲。她照常上下课遛狗, 做一些仅能维持生命体征的黑暗料理, 偶尔也在伊娃对着无人的主卧乱吠时, 宽慰一句,“啦啦啦,新房东不要你啦。”
伊娃当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再见到宋汀雪是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