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枫背着手,老神自在道, “如果那座像是明桑古国的百姓立的, 那她应该就是那位为他们斩下暴君和国师头颅的灵修了。”
她捻了捻手指, 嘴角微勾, “也只有她这样的人物,才有可能被百姓立像供奉吧。”
“嗯。”玉守阶点头, “是常有这样的事。”
“那,玉道长可有被百姓立过像?”林元枫挑眉,不禁揶揄, “会不会哪天我走着走着, 就遇见你的塑像了。”
玉守阶闻言,转头很是认真地看她一眼,带着点笑意道:“要是真遇见了, 还烦请你给我添两炷香火。”
林元枫愣了愣, 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玩笑话。
“一定。”她轻咳一声, 想起什么似的,又撇开了话题,“说来,那灵修的塑像腰间还别着两把剑……两把剑,一般是要用来做什么的,也不嫌带着麻烦吗?”
玉守阶表情却淡了下去,有些讳莫如深的样子,声音也跟着压低了几分。
“此谓,双剑休是非。”
“这又是什么说法?”
“灵修腰悬双剑,一剑为灵剑,专斩邪魔鬼祟,而另一剑则为凡剑,可斩世间人。”她道,声音在廓然天幕下显得甚是空灵,“因为灵修若要斩杀凡人,必须也要用凡人的身份、凡人的剑去杀,如此,世道才不会乱。”
“这样么,真麻烦。”林元枫忍不住嘟哝。
玉守阶垂眸,轻叹了一声:“修行就是这样麻烦的。”
她手上长剑尚未入鞘,腕骨一转,以剑尖抵地,又不紧不慢地开始画阵。
阵形才显了一半,她却突然停手,若有所思道,“说来,我从前在一处崖洞里拾到了一把剑,甚是凶煞。”
“有多凶煞?”
“想来,定是一位很厉害的邪魔留下的。”玉守阶回忆片刻,皱眉,“宗门里竟只有我一人能拿起这把剑,哪怕是资历最高的长老,都没有办法接近它。”
林元枫有些诧异地笑了笑:“只有你能拿起来?该不会是因为它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所以认你为主了吧?”
“不,我虽能拿起它,却觉得它在手里有万斤重,根本没办法挥动它。想来,邪魔之剑,能用它的也得是邪魔才行吧。”
玉守阶有些无奈的,“至于为什么宗门里只有我能拿起它,我也不清楚,这世间总有许多无法说清的事。”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如风一样,说不出的淡漠寂寥。
林元枫微顿,神色也跟着正经了几分:“那这把剑呢?”
“封存在了宗门禁地里,以防被有心的邪魔盗取。”
“有心的邪魔?”林元枫笑了笑,“玉道长就不怕我知道了,去……”
“你不会。”
玉守阶笃定道,悠悠睨了她一眼,这才低头继续画起那没画完的缩地阵。
“况且,光是宗门的禁制,你恐怕都进不去。”
林元枫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不免冷哼一声,懒得再搭理她。
……
夜深了,浸了雨的街道湿漉漉的,石板上泛着淡青色的天光,淋了水的梅子一样。
甫一回到易州城,她们先是去了白日停放马车的地方,确认它没有被旁人牵去后,这才往彭王观的方向慢慢走去。
因为下着雨,街上原先那些挂着的灯笼也都被取了下来,但仍有不少人撑着伞,提着那盏铜灯,游走在漫漫城道上,锣鼓声作伴。
这样的仪式,也不知要办多久才能结束,大抵要弄到这易州城中的百姓安心为止吧。
路途遥遥,光走着太无趣,玉守阶能气定神闲地不开口,但林元枫忍不住,总要向她打听些什么。
边走边问,这才知晓不久前她与玉无荒说的那样“地底下的东西”是何物。
此物名为地蜍,专门生长在宗门驻地的地底下,吸附灵修在修行时摒弃的欲望为食。
据说它千年为白卵,待破卵而出时,就会进入灵修的梦境中,悄无声息地将其吞食后取而代之。
但目前为止,尚未出现过任何关于地蜍吞食灵修的记载,也没有人见过地蜍破卵而出的模样,关乎它的传说玄之又玄,甚至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邪魔将它作为目标,屠了一个又一个宗门。
林元枫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屠杀宗门都不是目的,那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那个邪魔会用地蜍来做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湿黏而潮冷,让她忍不住用手搓了搓鼻尖。
“唔,地蜍会吞食灵修……但他明明都能以一己之力屠杀整个宗门,何必大费周章要利用这些地蜍来吞食灵修呢?”
“或许,是想要拿来炼什么东西吧。”玉守阶淡淡道,“不过我也没听说地蜍的用途。”
林元枫看她这么气定神闲的模样,不免闷声开口:“玉道长,说不定以后天下就因此大乱了,您老人家怎么都不见慌的?”
想了想,又笑着说,“也对,还有问仙一术可以用嘛,想来,没有邪魔斗得过已经得道的仙的。不过……”
她倏地隐去笑意,有些不解的,“这些被屠掉的宗门,它们的宗主不是也可行问仙一术吗?为何还会失守呢?”
“很简单。”玉守阶道,“因为这些门派都尚未有灵修飞升成仙。”
“啊?”
“要想成仙,资质、修为、悟性还有时机缺一不可。”
简而言之就是,很难,还要靠运气。
林元枫轻咳一声:“好吧。那,敢问青晏出了几位大仙?”
“有记载的,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