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这几日内发生太多事了。
明明白日她还被押在刑台上准备受死,眼下却能安安稳稳地趴在这。仅是这短短一日之内,就过得跌宕起伏,九死一生。
林元枫低头,淡淡抚过手腕上残留的伤痕。
……只是,她虽问了玉守阶许多事,但还是觉得古怪。
最古怪的,莫过于那个幻境了。
她思来想去,还是叫出了Kesi,在心里暗暗问它:“为什么在游戏世界里,会出现玩家真实生活中经历过的场景?”
Kesi一板一眼地回道:
——“为了保证玩家的沉浸感,并贴合这部分的剧情设定,所以采用了您的真实经历作为参考。”
林元枫冷哼:“贴合哪门子的设定?里面该出现的画面应该是有关于我选的这个游戏角色的,你们这是属于私自窥取玩家的隐私!”
Kesi迟钝许久,才道:
——“抱歉。但是在您进入该游戏前,我们已获得您的隐私授权。”
林元枫:“……授权部分也包括这个?”
——“是的。”
林元枫:“……”
她抓了抓头发,片刻,以一个游戏体验师的角度苦口婆心地劝道:“但这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记录一下,让策划改掉这部分的……”
话忽然停在这儿,她想起什么似的,撇了下嘴。
也罢,反正这游戏等退出去后没多久,里头经历过的一切就会在脑海里渐渐失去印象。
除非多玩几次,印象才会加深。
之前体验过的那几个副本,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出神间,却听到笃笃几声——厚重的银铁叩在木头上的清脆响声。
林元枫回神看去,就见那红地黄边的冰裂纹槛窗边多了道人影,似是冬日的霜降,雪白袍袖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握着剑鞘,懒懒地敲打着窗框。
她笑起来,探出头去和女人对视了一眼。
玉守阶放下剑鞘,问她:“要不要赏月?”
林元枫闻言挑了下眉。
大半夜摸过来,就是为了看月亮?
玉守阶见她不动,忽而抬起另一只手,将指尖拎着的一个白釉双耳玉执壶示意给她看。
“这是明机道长泡的香茗,对修为有益,可要尝尝?”
她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径自翻身跃上屋顶,恰如一只曳尾而行的白鹇,来去恣意,只留羽影飘然。
林元枫倒不紧不慢,支着脑袋又悠悠地发了会呆,这才跟着翻出屋窗飞身上檐,坐在了玉守阶身侧。
月上中天,被云遮去半面,绿阴阴的,浸了水的丝绸一般。乍看没什么趣味,盯久了也就……也还是没什么趣味。
林元枫耐不住闷,头仰着看天,身子却微微往后倾,一只手往旁边悄悄摸过去,窸窸窣窣地找了会儿后,将那玉执壶拿起。
玉守阶转头看她,她便开了壶盖,动着鼻尖仔细地嗅了嗅里面的味道。
……奇怪的是,里面汪澄澄一壶,闻起来却像白水一样,没什么气味。
她不免抬眼睨向玉守阶,哼了一声。
后者只笑笑:“尝尝你就知道了。”
林元枫将信将疑,倒过壶嘴喝了一口,而后咂咂嘴,甚是失望地再次看向玉守阶。
闻起来没味道,喝起来也没味道,就这还香茗呢。
刚要将执壶放回去,猛不防头一阵眩晕。她皱眉,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抽了骨头似的软倒了下去。
咕噜一声。
玉执壶从她指尖脱落,顺着檐脊滚落到了地上。
她只觉浑身发酥,脸烫得厉害,嘴里原本没什么味道,渐渐的,竟浮出了点辛辣的酒味。
玉守阶见状,唇边笑意更深。
凑近,带着剑茧的指腹重重擦过她迷蒙的眼角,低低道:“其实这不是茶,而是酒。而且,一口就足以醉倒众生。”
林元枫气结,一把拉过她的手腕,咬住了她的指节。
玉守阶也不挣扎,只斜撑着身体,慢悠悠地垂眸打量她。
林元枫见状,莫名生出了点古怪的想法——对方似乎,很爱看她醉酒的模样呢。
头脑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发起烫来。她微微喘着气,拉开了衣领,纤长的脖颈上全是热汗。
将女人弯起的指节从嘴里吐了出去后,她弓起身子,不舒服地哼哼了好半天,突然觉得四肢一胀,猝不及防间就化了兽形。
林元枫微怔,默默抬起头,扫了眼自己的模样后,身体随之一僵,紧接着又化回人形,悻悻地转头看向玉守阶。
女人面色不变,问她:“怎么了?”
林元枫叹气,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地写道:还以为会变成狐狸,怎么还是狗?
“有区别么?”玉守阶不自觉拢起手心。
林元枫将她的五指掰开,又在她手心里写:狐狸,总比狗好些。
玉守阶闷闷笑了下:“是吗?”
林元枫看她这么浑不在意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这样没趣,便躺了回去,头微微向玉守阶那靠近,挨着她的手臂。
一人躺着,一人斜靠着,倒是悠哉。
林元枫借着碧清的月色,半眯着眼睛瞧着对方。
绥狐已死,已再无人找她寻仇。而她也剔除了附着魂身的魔气,想来,此生便无虞了吧?
就是她始终搞不明白,好端端的,玉守阶怎么就对自己动了情……在原剧情设定里,她爱的不该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玉无荒吗?
林元枫咬唇,正纠结着,就见身侧人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其实,你来澄明山后做了什么,当时的我都能感受到。”她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