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心下一滞,却没来得及思索其中奥秘,身边的叶青洲已有些不耐烦。
她撅起嘴,拉着罗艽衣袖,“走啦,走啦。”
罗艽这才回神,回握住叶青洲的手。“走。”
*
前日学驭剑,这日学御剑,瞧来或许有些向往一蹴而就的嫌疑,可瞧着一手木剑一手掐诀的叶青洲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罗艽无由来地感到许多欣悦。
看着叶青洲一步一个脚印,罗艽仿似亦得偿所愿,心下快意不已。
御剑是项苦差事。
倘若一个不留神,整个人从高处坠落,那得在病榻上吟吟作苦十天半个月,到头来啥也没学会,反而对御剑一事多有抵触。
罗艽便站去桩台边缘,牵着踩着木剑的叶青洲,一点一点拉她朝前走,沿着七寸台绕了一圈又一圈。
其间叶青洲几次没踩稳,红着眼惊呼一声,罗艽手疾眼快将人拉回身边,安抚几句,又抬手把摔落的木剑召到七寸台上。
几个时辰过去,叶青洲早就熟门熟路,却还是会大意踩空。
罗艽便一手把人拉进怀里。
叶青洲抱紧她,小脸埋在罗艽衣襟处,“哎呀哎呀、师姐、方才好险呀”地长吁短叹。
罗艽于是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可下一轮御剑,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招式,叶青洲再次粗心大意。
眼睁睁看着桃木剑掉下桩台,她兔子一样缩回罗艽身边,一把抱住罗艽。
罗艽叹着气,摇摇头:“你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故意唬我了。”
叶青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讷讷几声,才又羞赧道:“抱歉,师姐。是我太不熟练。”
罗艽半信半疑松开她。
此后,叶青洲御剑,才终于有了点儿神气模样。
然而半刻钟后。
瞧着叶青洲重蹈覆辙、第百八十次撞进自己怀中的罗艽:…………
叶青洲:“抱歉抱歉!”
“……”
罗艽并不傻。
这样的情景多了,她也看出许多不对劲。
叶青洲的能力并不差劲,长生剑或许驭不利索,但御一把桃木剑,那实在绰绰有余。
然而眼下,她和罗艽同时站去七寸台,本该剑法凌厉,怎么就显出这样一副担惊受怕的生手模样?
罗艽瞧了眼身边叶青洲,心下暗道:师妹莫非是……
啊!
莫非是嫌我在身边影响发挥,却又没好意思明说,才时不时捣乱,想让我知难而退、速速滚蛋?!
可瞧了眼叶青洲小心翼翼神色,罗艽又读不出什么嫌弃的情绪。
只心道,算了算了,我走便是。
罗艽一抬眼,不觉已近日暮。
她陪着叶青洲在桩台上又走一圈,才找准时机,从七寸台一跃而下,对叶青洲挥挥手,“你好好练,我今日的书册还没翻几页。”
说完这些,罗艽都要在心里为自己鼓掌:很好很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彬彬有礼又不失尴尬。
叶青洲抱着剑望向罗艽,有些怅然若失,“师姐,我,我还没练好呢……”
罗艽:“啊,那抓紧练罢。酉时带你去食肆。”
叶青洲:“……”
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罗艽眯了眯眼,不明所以地心道:这不如她所愿吗?怎么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搞得这样给我面子。
七寸台上,叶青洲见罗艽已然翻开书册,晓得再央便显得突兀,才又拿起剑。
叶青洲踩着桃木剑,一点一点前行,直至脱离桩台轨迹,御得又快又稳。
显然比方才罗艽陪着的时候要更为利落。
罗艽心下啧啧几声:之前果然是嫌我碍事。
顷刻暮色苍茫,夕阳西照,酉时的清钟响彻三清山畔。
罗艽合上书册,揉一揉眼睛,瞥见叶青洲半踩在桩台上,便大剌剌叫唤一声:“师妹!吃……”
岂料才喊出几个字眼,那七寸台上的叶青洲仿似一阵惊动,一脚凌空踩去,整个人便从空中摔下!
万幸罗艽离得不远,丢下书册飞身跃起,才赶在人重重摔在石板地上以前,将她双手托住。
叶青洲紧闭着眼,两只手握成拳头,一副怯生生模样。
倒让罗艽开始反思自己:我方才叫得真有那么大声?居然把人吓下桩台?……
怀里,叶青洲显然松下一口气。
她像只红着眼的小兔子,急匆匆抱住罗艽,一双手箍紧她脖颈,“师姐,师姐……师姐……”
罗艽失笑:“你真行。御剑不摔,要吃饭了,反而摔得这样可怜。”
“我,我也不想的。”叶青洲埋着头,“师姐,谢谢你接住我。”
罗艽吊儿郎当地应了几声,才要松开抱住叶青洲的手,哪想对方像是铁了心要赖她身上,死命捉住罗艽衣襟,累得叹气,又口齿不清道,“今天练剑好累啊。走不动。”
“叶青洲。”罗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小孩儿了。你现在都快和我一样高啦。”
言罢,罗艽自己也奇怪,明明嘴上说着“不是小孩儿了”,那这副哄小孩儿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
但叶青洲到底还是个听话的好师妹,一见罗艽确实没打算抱着她走太久,立刻便松开手。“抱歉,师姐。”
罗艽一挑眉,“这有什么好抱歉的?走吧,去吃饭。”
“好。”叶青洲轻轻应了声,又道,“师姐,师娘是不是还给你了一项任务,让你去瞧一瞧后山那棕熊?”
“是啊。”罗艽瞥了眼叶青洲,“她催你监督我啊?”
叶青洲低下头,“没有。但我想去汤池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