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对视的那一刹,罗艽只瞧身前荷香扑面。霎时兰花紫云退却,竟落来一张出水芙蓉的面。
发鬓乖乖巧巧束着,粉面玲珑,一双眼睛眸如点漆。
随了那双隐约嗔笑的眸子,一个名字在罗艽心底呼之欲出。
依了些许幻心术的瘾,罗艽不自觉便道,“阿洲……”
陆离辛微微愣怔。
阿洲?洲……叶青洲?
似是为了印证想法,陆离辛故意压了声音,唤一道,“师姐?”
咫尺之间,那双桃花眼果然微微怔忡,半分失神。
陆离辛一皱眉,随即笑得张扬。“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对同门师妹存那种心思!阿艽,三清知道吗?你这师妹知道吗?”
仿似被那笑声掀了个耳光,罗艽瞪大眼,清醒过来,咬着牙别开脸。
陆离辛不依不饶,抬手勾了金缕衣,拿这蛊毒散了罗艽神思。
再拿腔拿调地叫几声“师姐”。
罗艽闭紧了眼,稳住气息,不再答。
身前人却陡然半跪下身。
那人一手点在罗艽足尖,一手按住她腰带。“师姐……”再眨一眨眼,撩拨着单薄衣料,视线落在罗艽腰下,“阿洲帮你舔一舔……好不好?”
“——滚!”
这句满含暗示的话彻底点燃罗艽的怒火。
她气得赤红了眼,一脚踢开陆离辛,咬牙抬手,掐住这人脖颈,“你不要顶着她的脸——说这种话!!”
陆离辛任她掐着。
而咫尺距离,那双本属于叶青洲的眼盈起古怪的笑意。
罗艽与她僵持着,即便虚脱,亦不愿轻易松手。
她从未如此……想杀了这罗刹城主。
“——好嘛,好嘛。看来我学得不像。”
终于,陆离辛轻飘飘拨开她的手,散去幻心术,便退开身,“抱歉啦,亵渎了你那位冰清玉洁的好师妹。”
知晓罗艽不会回话,陆离辛哼着曲儿向外走去,推了门,见外头候着乙未。
“东风宴,要开始了。”陆离辛于是对乙未笑着道,“带小艽姑娘去东风宴吧。”
本已行出房间,陆离辛回眸,再勾起唇。“阿艽,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呢……”
思绪在此处便断了。
但罗艽记得,之后便是三清道人携着无名铁剑,一剑刺透陆离辛脏器,再将这罗刹城主定上罗刹宫的画屏。
随后是师娘裹挟怒意的耳光,与石窟七七四十九日。
再然后……
此刻石榴小筑中,罗艽望向叶青洲,又是一声抱歉。“彼时石窟,我太疑神疑鬼。总怕……你不是真的阿洲。”
是以在三清山那石窟里,她们方退去衣衫,墨发披散,罗艽不受控制地掐了叶青洲——你要如何证明,你是阿洲?
我,我真的是……阿洲啊……
十九岁的青洲慌了眼,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证明……可是师姐,我、我真的是叶青洲……
那眼泪不尽地落着,如雨打芭蕉,或零落清荷。
罗艽混沌了神思,但下意识仍是手忙脚乱安慰。
别哭,阿洲,别哭……
可即便如此,罗艽抱着她,仍然几分不定。
尔后行动总是恶劣,仿似亦不受控制。
说到这里,清荷舟中,罗艽望向叶青洲,又是一声“抱歉”。
“我只是恨她。却还是伤了你。”
叶青洲摇着头,一双眼竟要溢出清泪。“师姐,我怎么会怪你?……”
罗艽又道:“青洲,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那时新娘村,我与你说……或许因为耳濡目染,我鲜少将情与爱挂钩。”
“情丨欲,与爱意……”罗艽忽而叹了口气,“其实,也是那罗刹城主与乙未的事儿。后者用情至深,看起来却像个笑话;前者随心所欲,纵欲无度,反成了这段情里的赢家。有爱则婉转,无爱则自由——倘若要取舍,我宁愿是后者。”
叶青洲抬手抱着她,不自觉哽咽几声,断断续续地道,“师姐……不要再想那些了……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但我不想让你去想那些……”
罗艽拥着她,未说话。
“师姐……”叶青洲再泪着眼道,“我让你感到束缚了吗?……”
罗艽立即摇了头,抬袖拭去叶青洲面上清泪。“我喜欢你,恰你亦喜欢我。这如何能说是束缚呢。”
叶青洲犹犹豫豫应下声。
她握紧罗艽的手,平稳了呼吸,仿似下定决心,才又问:“可是,师姐,为什么幻心术下,罗刹城主会变成我的样子?”
罗艽拿下巴轻轻抵着叶青洲发顶,垂了眼笑道,“大抵那时,我下意识最钟情的人,确实是我的阿洲师妹吧。”
叶青洲陡然一愣。再抬眼,几分羞赧,便只呢喃道:“我是真的未料到,师姐那时也喜欢着我。”
没料到的何止是她?
如今罗艽想到这些细枝末节,亦觉得许多诧异。
她于是莞尔,却仍有些歉意。“阿洲,那段时间……一切都太糟心了。我没有余力再想这些。如今想来,应当是,心动却不自知罢。”
屋檐外雨声连绵,一方池塘藏夏锁昼。
白露横天,白雨跳珠。小小木舟上,叶青洲坐在罗艽腿间,再靠去她肩膀。
和着雨声,一道沉沉静静的“好”落在罗艽耳畔。
叶青洲环住她脖颈,忽而又道,“师姐。我想再亲亲你。”
罗艽已扣住她后脑,递去双唇。
雨声琅然。叶青洲舌尖游窜,勾画在罗艽唇齿间,缠了罗艽的舌,寸寸推进,搅得内里不得安宁。
罗艽迎着她的吻,却发觉对方的手实在不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