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身后桃木剑一沉,一落,罗艽心生一计。
罗艽抬手掐诀。
于是泪眼汪汪的小师妹,便见朦胧模糊的视线里,一只凌空的、跳脱的、翩翩飞舞的桃木剑,正兜着圈子向自己飞来。
那桃木剑仿似颇有灵识,要在学堂的上方荡出一片花儿云儿,似是代替罗艽哄她开心。
——叶青洲哭得更大声了。
她不知道什么驭剑,只知道罗艽莫名其妙掏出剑,好像要砍人。
她跪坐在地上,颤着声向后躲去。“好恐,好恐怖……”
“恐怖、恐怖吗?……”罗艽喃喃,手忙脚乱地翻着衣兜,“那便换个、嗯,换成……换成……”
摸索半天,终于找出个有用的。
罗艽摊着手中皱巴巴的折纸蝴蝶,小神仙似的吹一口气。
便见这纸蝴蝶上下挣动一番,扑簌簌双翅,蹁跹乘风飞起。
纸蝴蝶慢慢扇着翅膀,徘徊在叶青洲身侧。
叶青洲抽抽搭搭泪着眼,抬首,愣愣望着纸蝴蝶,不说话。
泪珠还在扑簌簌滚落。
但哭声分明是弱下去的。
见叶青洲几分愣神,几分好奇,罗艽一面嘚瑟,一面得意。
她于是乘胜追击,使出驭剑的技巧,召唤纸蝴蝶盈风纷飞,裹云挟光,好不漂亮。
——可谁想,这小师妹虽是目不转睛瞧着纸蝴蝶,愣神归愣神,但余光瞥见身侧罗艽笑脸,只皱眉,气鼓鼓道:“你能不能别……别、烦我?”
小师妹嗓音好软,性格好软,可就是对罗艽三番五次下逐客令。
罗艽委屈地眨起眼。
虽然罗艽心拔凉,却还是驭着纸蝴蝶荡漾在晨光里,想让小师妹瞧来更新奇更开心一些。
纸蝴蝶迎着夏日风光翩跹,最终飞向叶青洲,翅膀轻轻拍打在她湿漉漉的面庞上,仿似拭泪。
叶青洲抬手去接。
纸蝴蝶于是落在她手心,渐渐熄了动静,却依旧栩栩如生。
叶青洲两只泪濛濛的眸子便盯着纸蝴蝶,再也不动了。
便是此刻,一人推开学堂的门。
瞥见门外之人,老秀才如遇救星,哆嗦着牙,“三清道者,三清道者!你这儿的小孩儿,一个哭声震天,另一个把着一只桃木剑刺人,都吓人得很哪!”
三清道人愣一愣眼,拿视线去瞥学堂里稳稳当当悬在空中的桃木剑。
她望向罗艽,“这剑,你的?”
罗艽毫无闯祸的自觉,反而骄傲挺起胸脯,“是呀!”
“嗯……”三清道人望着木剑隐隐出神,一垂眸,又见叶青洲那双通红的眼。
“又哭了?”她开口,几分不悦。
“没、没有……”叶青洲垂着眼,手忙脚乱地拿纸蝴蝶擦眼泪。
纸蝴蝶被泪沾湿,成了一团纸沫沫。
三清道人微微皱眉,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只望向罗艽,语气难得耐心,“剑驭得不错。但这里是学堂,便不适合你拿着这剑上蹿下跳。倘若真这么有活力,等下便随我一同去七寸台,让我瞧一瞧你近日的成果。”
罗艽讪讪一笑:“算了、算了吧……”
“那便好好听讲。是你自己要来的,至少第一日别作出什么恼人的幺蛾子。”
三清道人淡淡道。
曲儿这才拉着罗艽退后,连连点头,“三清道者,我会盯牢小艽的……”
三清道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向老秀才宽慰几句,才又走开。
往后几个时辰,罗艽瞧着窗外夏日风荷,虽心绪浮躁,到底没再闹腾。
叶青洲咬着下唇听着讲,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那双灵动又可爱的圆眼睛仍然水汪汪,眼眶好红。
罗艽托着腮,紧盯不远处两只乌黑的辫子,瞧着瞧着,目光像是黏在那身影上了。
蝉鸣轻风,夏影渐深。学堂中相安无事。
——贰·芦叶小鸟——
学堂一下课,叶青洲冲在老秀才之前,“噌”地一下抱着书簿离开,脚下生风。
生怕罗艽跟上来似的。
罗艽无精打采,趴在书案上睡了片刻。曲儿盘腿坐在她身侧,借着夕阳余晖编织一个芦叶小鸟。
“曲儿姐姐,”罗艽趴在案上,忽而出声,恹恹道,“缘何小师妹不待见我呢?”
曲儿抬起眼,硬生生吞下“你太吵闹”四个字,只道:“或许是……没有眼缘。”
罗艽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
曲儿:“无缘莫强求。”
罗艽闻言思忖几番,摇摇晃晃站起身,又叹一口气。“可我有些喜欢她。虽然脾气不可爱,但长得好可爱。”她伸懒腰,“不和她交朋友,我会抱憾终身的。”
曲儿低着头,继续编她那芦叶鸟儿,只道:“强扭的瓜不甜。”
罗艽不高兴了。“曲儿姐姐,你怎么老是唱衰?”
“分明是你自己说的,她不待见你。”
曲儿捉着手中芦叶,串进最后一处连结,一只灵巧可爱的绿色鸟儿便立在桌案上。
“小艽,我们打个赌,玩个游戏吧。”曲儿眯了眼,笑吟吟道,“我瞧叶师妹分明很喜欢那纸蝴蝶,眼下你再拿这芦叶小鸟,用你拿驭剑的技俩,去逗一逗小师妹,倘若她收下了,便说明你们有缘。倘若她没收下……哈哈,你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望着那芦叶小鸟,罗艽忽而些许犹疑,“这算不算借花献佛?”
曲儿大度道:“佛同意了!”
罗艽点点头,立即蹬鼻子上脸,“倘若小师妹不收下,那一定是因为曲儿姐姐编得不好。而非我与她无缘。”
曲儿翻个白眼,懒得和小孩儿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