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游心想,该庆幸吗?回到的是高二年级。这个时候钟情应该还在读高三;而她与周佳念之间,也还维持着友好纯情的朋友关系。
周思游抬起眼,看向窗外。盛夏绿色的梓树和梧桐,覆盖半层花园,花园外,一堵雪白的墙。
那是高三年级教室所在的教学楼。
而几年后名噪一时的小钟导,正在教学楼里,苦兮兮地当高三生。
思及此,周思游从桌前腾地站起,一阵风似的跑向后门。
讲台上的老师一愣:“周佳念!你去哪儿?!”
“肚子疼!”
丢下这句话,周佳念跑得飞快,一路狂奔消失在走廊。
……这看着也不像肚子疼的样子啊。
*
盛夏的蝉声如浪,风在耳边疾行。
越跑着,这教学楼与花园之间的形貌也在脑海里变得越是清晰。一路上撞上好几个老师,周思游先发制人,一声响亮礼貌的“老师好”。
脚步却不停。
老师下意识回复“你好”,脑回路卡壳半秒。
——于是,在她们责问“上课时间!瞎跑什么?哪个班的?”之前,周思游早就一溜烟儿地人影不见。
半刻钟后,高三理科A班,一个不速之客溜进教室。
她熟门熟路地找了一个病假同学的空座位,坐在座位上,开始翻起课桌上的试题卷。
啊,是她最烦恼也最恨的化学。
高中时期周佳念就不喜欢化学,如今更是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但也无所谓。她也不是来学习的。
周围的高三学生被她的动静一惊,眼角余光瞥来视线。但看见是周佳念,她们也没多惊讶,反而颇为熟稔地去敲前排钟情的后背。
钟情——她们小声说,你家大小姐来找你了——
想让好学生钟情在上课时间分神?门都没有。
一声声轻呼里,钟情头也不回,不为所动。
旁人见怪不怪,向周佳念耸耸肩,用口型说:抱歉啦,她就这样。怪了吧唧的。
周佳念摆手。“没事。”
好在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并没注意到教室里的插曲,仍对着电子白板,滔滔不绝讲题。
周思游坐在课桌前,托着腮,盯紧钟情后背。
校服熨烫平整,气质温和却坚韧。
周思游看着她,脑海忽然浮现出她们在曼谷拍摄《猎》的时候,海岛篝火边,钟情导演娓娓而来的那些话。
OnceIwasyoung,IrealizedIlikedagirl...anyway,whilerealizingthatflip,Ialsoperceivedthat...shewaswayoutofmyleague...everythingwasintatters.
AndthatgirlisSello.
不知为什么,周思游忽然有些眼眶湿润。
钟情为什么要说‘shewaswayoutofmyleague’呢?感情这种事情,为什么会有配得上或配不上的说法。
相爱是一场一拍即合的游戏。只要还喜欢着彼此,游戏就不会被喊停。
周思游有些恍然。
明明那个时候她们都那么向往彼此,但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误会,居然真的……就这么错过了。
一错过,就是七年。
不等再伤春悲秋,头顶传来一阵铃声。
下课了。
周思游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讲台上化学老师优哉游哉收拾着教案,一抬眼,随即大惊失色地向后靠去,贴在墙边。
她握保温茶杯的手一抖,大骇:“这同学,您哪位啊?!”
周围同学哄笑,“老师,这是您得意门生的随行家眷啊~”
“得意……门生?”化学老师愣神,视线自然而然转向前排某个好好学生的身上。
“钟情?你?你和她?……”
钟情同样愣着眼睛。“周佳念,你怎么会在上课时间……”
周佳念二话不说,冲到钟情跟前。
钟情坐着,周佳念站着,有一种天然的高度差距。
此刻,周大小姐手撑上钟情的椅背,高傲地仰起脸,居高临下说:“钟情,我喜欢你。”
钟情:????
周围学生:????
化学老师:????
身旁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抽气声,有人错愕,有人开始吹口哨。
“大小姐玩真花~强抢民女啊这是~”
周思游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她只看着钟情。
周思游又重复一遍:“钟情,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正下方,钟情愣着眼,仰视着她,薄唇翕动。“你……”
耳根已经红透。
周思游这才想起小钟导的薄脸皮。
她于是当机立断,捉住钟情手腕,把人拉出教室。
走出教室,身后爆发出一阵戏谑的起哄。有人暗戳戳跟上来。都被甩狗仔经验丰富的周思游,七拐八拐甩掉了。
钟情被她拉着手,踱步走着,整个人轻飘飘像丢了魂魄。
“周佳念,你什么意……”
空旷的楼梯间里,周思游猛然驻足,一把扯过钟情衣领,把她压在墙侧,劈头盖脸吻上去。
不由分说。
十八岁的钟情可比小钟导还要青涩许多。回吻都不会,任由对方摆弄。
舌尖被迫地退缩,溽热的水声里,唇齿间漏出呜呜的响动。
钟情被吻得快要忘记呼吸。
分开时,唇角被勾出一条剔透的银丝。
她抬眼,喃喃,语气里万分不敢置信。“我在……做梦吗?”
周思游一愣。
做……做梦?
嗡————!!
好像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随着这两个字在周思游心里落地,周围的声响都开始放大。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成为刺耳沉闷的嘈杂。
仿佛世界掉进了烤箱,身边的景色都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