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瓣簌簌颤抖,她说:“钟楚,我是不是很可恶,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放手。”
她咬着下唇,嗓音哽咽:“我是个坏人,我不想放你自由。”
钟楚愣在原地。
“你如果不喜欢我,我想给你准备一栋漂亮舒适的屋子。”
“给你带上锁链,将你关起来,拷起来,囚禁起来。不让你接触到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你的衣食住行由我亲自安排,不假人手,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低低的呢喃带着扭曲的偏执和疯狂,钟楚的视线,从她怀中的花瓶,逐渐移到安雁清脸上。
安雁清一瞬不瞬看着花瓶,眼神专注深邃。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偶尔会让人产生正在注视深渊,下一秒就会被深渊吞噬的错觉。
“我讨厌你看她们的眼神。”
“我讨厌贺玉,讨厌你的所有朋友。”
“我讨厌每一个,你对她好的人,无论她们是不是你的朋友。”
“我只是假装大度、假装宽容。我对你的喜欢,其实一点也不纯粹。”
“我只是假装不在意你对她们的在意,其实我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
她口中吐出的话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沉。
话中沉甸甸的情绪感染力极强,在出口的瞬间,就能让旁观者觉察到,这份沉重到抬不起来的情感。
是如此深切的在意,深入骨髓的在意,再明晰不过的在意。
钟楚眼眶酸涩,她怔怔望着安雁清的脸,眼尾跟着红了。
安雁清的话还在继续。
“贺玉觉得,是我抢走了你对她的注意,所以她一直恨我。我却觉得,分明是她们、是她们先抢走了我的钟楚。”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认识你......在她们所有人之前就好了。我明明比她们更早见到你,明明在她们所有人之前。”
她的嗓音在颤抖,大滴大滴泪水坠落,在花瓶上砸得支离破碎。
花瓶光洁的瓶身,沾满斑驳的泪珠,泪水反射出璀璨的光亮。
“钟楚,我嫉妒贺玉,嫉妒到发狂。我嫉妒她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嫉妒她比我更早与你熟识。”
“她可以光明正大呆在你的身旁,明明心怀不轨,却能得到钟家的认可。她跟在你身边,一跟这么多年。从认识你到现在,从未与你真正分别。”
贺玉明明这么幸福,她拥有这么多的温暖,拥有那么长的岁月中的钟楚,为什么还要嫉妒她呢?
安雁清的泪模糊了双眼,神经质的呓语倘若落入旁人耳中,恐怕会令人心惊胆寒。
贺玉不知道,她有多嫉妒她,安雁清只会更嫉妒她。她有多讨厌她,安雁清只会更讨厌她。
她与钟楚分别那么久的岁月,贺玉却能光明正大,以朋友的身份跟在钟楚身旁,得到她的偏爱和看重。
所有人都知道钟楚在意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钟楚的朋友。
而她呢,她是钟楚讨厌的对头。是处处避开她的消息,是连听到她的名字,都要皱眉的仇寇。
“我好讨厌她,从始至终都是。”
“我讨厌你对她的笑容,对她的注视,对她的上心,对她的在意。”
“偶尔,我甚至还会诞生很疯狂的念头,十恶不赦的念头——我会想,如果她们不存在就好了。”
“我和路梦华一样,我同样阴暗,同样病态,我甚至能理解她想杀我的想法。那样恶毒的念头,我其实……也不止一次思考过。”
泪愈发汹涌,安雁清无力垂首,神色惶恐,不安挣扎。
她将自己的最阴暗的一面,赤/裸裸展现在钟楚面前。
好似她还是多年前,那头被扒光了扔在在天光下示众的怪物。她的人皮被残忍剖除,只剩血肉模糊的身体,和这颗肮脏腐烂的心脏。
“钟楚,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贺玉让你防备我,她说得没错。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克制多久。”
“你如果不喜欢我,我恐怕会发疯发狂。会化身成一头怪物,会做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坏事。”
“钟家不愿让我接近你,是对的。你爷爷和爸爸妈妈的顾虑,是对的。我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彻底崩溃。”
“你如果不爱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离开你,更不想主动放手,放你自由,将你拱手让给别人。只要一想到,未来你可能和旁人成双入对,耳鬓厮磨,我就快要发疯了,钟楚。”
她的嗓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在钟楚心中,一向仿佛无所不能的安雁清,头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深深的无助和恐惧。
她的指节蜷在掌心,用力到发白。握着花瓶的手仍然小心翼翼,忍耐克制,仿佛生怕给予她分毫损伤。
“我好怕我会像路梦华一样,错手伤害你。”
泪珠坠落,在汤中砸出一片四溅的水花。
钟楚怔怔回神,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她将手中的汤碗放下,看到安雁清同样满脸是泪,鼻尖眼睛红通通的。
明明那些话听起来多么可怖,可说这话的人,却像是个快要破碎的陶瓷娃娃,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四分五裂。
她看上去温驯无害,小心翼翼呵护花瓶的动作,与她话中的意思截然相反。
钟楚看不出她存在着伤害自己的可能,她只看得到,安雁清在竭力控制自己心底的欲望,极力压制深沉的占有欲、疯狂变态的控制欲,自己将自己折磨得遍体鳞伤。
她哪里舍得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