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回到家时差不多是上午十点,这一天安妮和乐乐卖了137元。有两条丝瓜在摘下时伤到了果肉,安妮将它们送给了两位老顾客,要不然还能多卖4元。
太阳太晒了,乐乐没有去割兔草,他怕把安妮晒太黑了。晚上,安妮会换上吊带睡衣。乐乐注意到安妮雪白的肩膀似乎变得越来越白,胳膊却早已成了古铜色。
乐乐洗了一盘李子,与安妮坐在沙发上,吹着电风扇,吃着李子。沙发是安妮晚上的床,但是两人在家里待的时间长了,总需要坐的地方,安妮便把铺盖收起,让沙发在白天成为沙发。
李子的皮有点酸涩,平常安妮吃李子也不是那么讲究,就着皮就吃了。然而,当下也没别的事,便用削皮器去了皮再吃,乐乐却说酸涩的李子皮才是李子的精华。
“喵呜——”橘猫在一旁转来转去,无论安妮吃什么,它都感兴趣,似乎在说让它也尝尝。安妮咬下一块李子喂给橘猫,但它只是舔了舔,“喵呜——”,它发出一声抗议,仿佛在说为什么这么难吃。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会是谁呢?来安妮家的人屈指可数。乐乐的父母当这里是自已家,不必敲门。鸿羽叔叔只会周末来。如果是安妮外婆,她一定会喊“安妮”,人未到声先到。
乐乐去开了门,门开的瞬间,安妮只觉得有一股热浪从门外涌入。
“奕曜,你也在啊!”来客略显惊讶地问乐乐。
“周卓?”乐乐显然比来客还惊讶,他本想问“你怎么会来?”,但是他来都来了,还是让他自已说吧。
安妮也比较惊讶。说起来,周卓上次来她家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次,周卓与奕矅比赛“斗鸡”输了,羞怒之下,他用尽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用来贬低别人的脏话来辱骂奕曜。奕曜不敢还嘴,安妮便帮他骂周卓是“胖猪”,周卓于是用所有的他能想到的脏话来骂安妮……
就小孩子而言,这样的骂架足以绝交。当然了,一般孩子,过几天也就和好了,周卓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和她和解,但安妮却一直未能原谅他。谁叫他得罪的是安妮呢?
其他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像乐乐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久而久之,他便养成了他骄纵跋扈的习惯。只有安妮不惯着他。
说来也奇怪,周卓很在乎安妮对他的态度。他改变了饮食、运动习惯,现在的他和“胖猪”已经完全扯不上关系了。不仅如此,他骄纵跋扈的为人处世态度也收敛了许多。
安妮想起来,上一次见周卓是在爷爷葬礼上,他提醒安妮说下周考试了。但是,现在中考早就结束,他来干什么呢?
“安妮,我能进来吗?”周卓见安妮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休闲T恤和一条七分裤,无论安妮穿什么都好看,他心想。
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安妮见周卓对自已彬彬有礼,也从沙发上站起来。
“进来坐吧,乐乐刚好洗了李子,一起来吃。”安妮对周卓说,但不确定是不是对周卓太好了。
听安妮说“乐乐洗了李子”,周卓还是略微有点醋意。不过,他们两个从小就十分要好,安妮一直称呼奕曜为乐乐,奕曜送安妮李子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于是,周卓步入房间。他扫视了一眼房间,安妮家里的条件不算太差,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有傅鸿羽帮衬。
乐乐把门带上,以免更多的热气涌入。
“安妮,你每天早上都去集市卖菜,对不对?”周卓没有入座,也没有吃李子,直接进入了正题。
“难道他去集市买菜了?”安妮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她会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但没有见过周卓。
“不是每天都去,但也差不多。”乐乐纠正他的说法。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妮压抑不住好奇心,问周卓。
“我家保姆每天都去买菜,以前从你爷爷那里买,这几天都是从你那里买的——”安妮脑海中快速闪过每一个顾客,谁会是周卓家保姆呢?她没有去过她家,不认识她家保姆,买菜的人也没有人提起过,所以完全没有头绪。
“我家保姆认识你和奕曜,但你们都不认识她。”周卓解释道。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保姆和他讲的是安妮和奕曜在一起卖菜,而他却以为只有安妮。
这一局又是他输了,输给了奕曜。不过,他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死不认输了。
“说回正事吧,我舅舅开了一家衬衣厂,厂里的食堂每天都要买好多蔬菜。所以我就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周卓看着安妮,他原本以为安妮会感谢他,但并没有。不知为何,安妮内心对他的帮助总是很抵触,就像他捐赠给安妮8000元一样。
见安妮不说话,周卓只好对乐乐说:“奕曜,你说呢?”
“如果你舅舅的厂子要我们的蔬菜,我们就可以省去卖菜的时间了,对吧,安妮?”与安妮倔强的性格不同,乐乐认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对周卓并不记仇,相反,他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安妮还是没有吱声,但抬头冲周卓微微一笑。是的,安妮对他笑了,在世界上最寒冷的地方——奥伊米亚康,他感受到了温暖。
“那就这么说定的了。”周卓显得非常开心,他跟安妮要了纸和笔,把他舅舅家的地址和电话写下。
地址就在隔壁的乡镇,安妮和乐乐很熟悉,她们以前经常去那里捡废品。事实上,她们还去那里的工厂找过工作,但都不要短工。
如果周卓和他舅舅说一声,也许暑假我和乐乐可以去他舅舅工厂打工,不过,安妮只是这么一想。
安妮抬头看看周卓,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我就这么被收买了吗?不,他还欠我一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