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半,亲友们陆续散去。
餐馆门口,娜姐挽着鸿羽叔叔向亲友们一一道别。安妮发现鸿羽叔叔的眼睛有些迷离,脖子通红,领带松了一圈,说话粗声粗气的,步伐也有些踉跄……即便如此,鸿羽叔叔的言行、举止都尽可能地保持着绅士风度。
亲友们知道他不胜酒力,让他意思意思就行,然而参加婚礼的有近百人,即便每次只喝上一小口,那也是不小的量。有几位亲友想要借机“刁难”新娘,傅鸿羽以喝酒的方式为朱娜挡下了。
如果有人要和朱娜干杯,傅鸿羽便会对那人说:“从今往后,我不许你们任何人欺负娜娜。”娜娜是他对朱娜的昵称,如果没有喝醉,他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然后,他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以显示对保护朱娜的决心。
“看,我说过会照顾你的!”傅鸿羽举着空酒杯,对朱娜说。亲友们见此,也不好意思再为难朱娜。
朱娜不确定傅鸿羽有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许是对安妮母亲兰雪英说过吧!大婚之日,如果新郎心里还住着别的女人,做新娘的完全不在乎,那是自欺欺人。但傅鸿羽的确是处处都在照顾她,所以朱娜说服自已相信傅鸿羽对她说过。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多年。”待亲友宾客散去,傅鸿羽在朱娜耳边轻语。
你等的真的是我吗?朱娜不确定,但都过去了,她已是傅鸿羽的妻子。
她微笑着亲吻了傅鸿羽的脸颊,耳畔响起结婚誓词“朱娜,你是否愿意让傅鸿羽成为你的丈夫,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朱娜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忍不住又亲了亲傅鸿羽的脸颊,却发现一旁安妮正看着她。她脸微一微红,为自已没有在公共场合克制对傅鸿羽的爱,感到一丝尴尬。
不过,她从安妮的眼神里只看到祝福,不禁暗暗自责刚才的多虑——傅鸿羽心里过去住着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现在住在他心里的当然是她自已。
朱娜走向安妮,拉起她的一只手,指了指还没有更换的餐馆招牌。“安妮,我接手了这家‘鸿粤楼’餐馆,你知道了吧?”
安妮点点头,这事丽丽告诉过她了。刚才安妮碰到了阿隆,他从后厨跑出来,特意来问她会不会来这里上班。安妮从鹰潭赣味居回家照顾爷爷,没有正式离职,所以大家都觉得她还会回来。
“你想来的话,随时可以,大家都欢迎你!”朱娜为安妮整了整衣领上皱痕。见安妮看向奕曜,她马上明白了安妮的想法。
“等乐乐来上海上大学,我就来上海,到时还望娜姐收留。”
安妮的意思是乐乐去哪里,她就去哪,就像朱娜为了傅鸿羽把经营多年的赣味居转让,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上海一样。这是她的事业,经营一家高档餐馆并非易事,要积累熟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傅鸿羽年薪百万,她原本无需为生活发愁。这方面,安妮与朱娜倒也有几分神似。安妮虽然家境困难,但却有很多人帮她,可以说是衣食无忧。穿的用的有鸿羽叔叔给她买,外婆给过她10万元的银行存款,班主任还给她募捐了3万多元……就这两笔钱,安妮至少打工五年或者更久才能挣到这些钱。
话说回来,傅鸿羽会在短时间内喜欢上朱娜,是因为她有着独立的人格,朱娜这么认为。
就当下而言,乐乐还没上高中呢!等乐乐考上大学,那至少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
“这算是我们之间的三年之约,对吗?”娜姐的温柔语气一如既往,她内心想把安妮培养成她的接班人。
“那要看乐乐的。”安妮一直看着乐乐,但这个木头人却始终一言不发,难道他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那我们等乐乐考上大学吧,乐乐,有问题吗?”娜姐用她那温柔的语气问奕曜。
乐乐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内心还是希望安妮能够返回校园,希望安妮可以和他一起上高中。然而,朱娜却是要邀请安妮到餐馆上班,这与他的愿望完全是背道而驰。
安妮外婆单独对他说过一番话:“如果安妮想上学,她外公会以借读的方式让她先上高中,以安妮的基础,没有任何问题。到时,只需要去补一个中考成绩,安妮就可以获得高中学籍,接着上高二。总之,只要安妮想上学,你们还可以一起参加高考……你找机会,好好跟安妮说,也许她能够听进去。”
眼下不正是机会吗?
“为什么只要我考大学呢?安妮,你也可以考呀!”乐乐来不及组织思路,便说出了自已的想法。他的话让安妮有点惊讶,这家伙半天崩不出一个闷屁,一张嘴却是一声霹雳!
安妮瞪了他一眼,她的这个表情乐乐看了十几年,知道安妮不高兴了。
朱娜下意识认为安妮已经不上学了,就如丽丽、美雅、菁菁一样,从安妮眼里她也完全没有看出她有任何读书渴望,所以才会想着尽自已所能来培养安妮成为一名餐厅经理。
她明白自已刚才的话有些冒失,赶忙圆场:“安妮当然可以考啦,我真希望三年后,你们一起来上海读大学!”
安妮外婆一直站在旁边,安妮瞪乐乐她都看在眼里,便说道:“安妮,如果你想上学咱们就上,不想上学那不上了。”
尽管外婆内心希望安妮继续学业,但她更害怕安妮再次离家出走。
上学,是安妮不愿去触及的一个话题。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安妮已经将班主任为她募捐的事情抛诸脑后。当她往前去看的时候,她看到了未来的高中三年,也许还有大学四年,整整七年,她都需要完全依赖于外婆外公……然而,安妮的个性是独立的,就和娜姐一样。
婚宴结束后,鸿羽叔叔和娜姐在双方父母的陪同下回家了。
安妮没有和外公外婆一起回家,她和乐乐都是第一次来上海,决定多逗留了一天。鸿羽叔叔建议他们去步行街、外滩逛逛。
因为“上学”这个话题,安妮一直闷闷不乐,她走在乐乐前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牵他的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乐乐小步跑上前来,一声不响地拉起了她的手。
走了一段,安妮的气消了。
“乐乐,你看着我。”安妮停下脚步对他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乐乐靠近她,亲吻她,先是鼻子,然后是上唇,接着下唇。
他这又是跟谁学的?安妮睁开眼睛。
乐乐有点不好意思,安妮觉得他的窘样实在有些好笑,扑哧一声笑了。
乐乐也跟着笑了,样子有点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