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常会触景生情,邵可卿现在就是如此。虽然方圆一直在餐桌前与邵可卿有说有笑,但一直没有忽略自己的老婆孔双华,给孔双华夹夹这道菜,给孔双华择一择鱼刺,给孔双华倒果汁,一样一样,都体现出了一个丈夫对妻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体贴。这让邵可卿内心生出无限的嫉妒。说不嫉妒,那绝对是假的,因为这许多年来,邵可卿也渴望有这么一个男人关心她、体贴她、爱护她,让她也享受一下一个女人应得的那份真情。但邵可卿没有,从来没有。那些和邵可卿睡过觉的男人,都认为邵可卿陪他们睡觉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对于邵可卿的奉献视若无物,因为他们该给邵可卿的已经给了;那些想和邵可卿睡觉但邵可卿并不陪他们睡觉的,当面会尊敬地称呼邵可卿为“邵主任”或“邵老板”,私下里肯定在骂她是一个婊子恨不能人皆可夫,对于这样的男人,邵可卿是利用他们的殷勤与“忠诚”安排他们好好干活,而内心则是相当的仇视和鄙夷。这么多年了,邵可卿一直独身,她是一个女人,她也想结婚,也想有个家,可是谁又能给她一个家,给她一个温暖的可以放松所有的神经可以享受温情与体贴的家呢?
方圆与孔双华的和谐和睦,让邵可卿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如果方圆昌自己的男人,他会不会这样关心呵护自己?相信应该也会的。可惜他不是自己的男人,自己是一个没有人疼没有人爱的男人。从外表看,自己在东州铁路系统也算是一人之下几万人之上的人了,也挂着那么多光鲜的头衔,而真正自己除了拥有了三套百平米以上的住房,拥有了数以百万计的存款、在坐着奥迪a61.8t的办公用车之外,还私人拥有一辆奔驰e300的轿跑车,衣食住行啥都不愁,精神世界却是如此的贫乏:渴望爱,没有爱;渴望家,没有家;渴望孩子,没有孩子;渴望温暖,没有温暖。曾经也想靠自己的工作能力去奋斗,来争取自己未来的光荣与幸福,曾几何时也为自己的工作能力而自信,但一样是处处碰壁,直到有一天,那个夺去自己童贞的老男人,那个曾经的东州铁路分局的分局长现在已经退休了也是没有人理睬的老男人在强迫中睡了邵可卿之后,邵可卿才知道,一个女人要想干成一点事业,光靠实干、苦干是不行的。这个老男人夺走了邵可卿对幸福的憧憬,但敲碎了她的幻想,让她睁大眼睛看这个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也是从那一天起,邵可卿的仕途突然变得宽广起来;也是从那一天起,邵可卿开始被不同的有权势的男人睡,一天天堕落,一天天距离幸福越远,但官是逐渐做大起来了,从副股到正股,到副科到正科,再到现在的副处。这个相当于原来东州铁路分局副局长职务的办事处副主任,比一般的副处级干部直接管理的员工可多了太多,从东州向南向西向北的铁路沿线近5万铁路职工都归上海铁路局东州办事处管,她作为第一副主任,分管货运与三产,当然是油水最大的。当然,虽然不分管客运,火车站的站长看到她,仍然像是省长看到总理一样小心翼翼。整个铁路系统,都知道她与上层的领导有些说不清的关系,到底是谁或者是哪些人,没有人说得清。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任一任的领导都从岗位上退下来了,没有人被双规,也没有人会公开地说他与她有那种说不清的关系。
随着职务的提升,求邵可卿办事的人越来越多,自然邵可卿在许多方面也处在了不得不办,办了就有油水,不办连位置都保不住的尴尬处境。因为要保住位置,所以邵可卿的存款数是不断增长,除了上海铁路局分给她的一套处级领导住宅外,她还为老家的父母买了一套住房,在上海给自己买了一套不动产,在东州最靠近海边与江边的黄金地带购买一套东可看海南可看江的风景宜人的公寓住宅。当然,这都是保密的,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极少数的人也正是这十几年来一直追随邵可卿左右的老部下,老姐妹。
年龄越来越大了,邵可卿对家的渴望逐年增加。但像她这样38岁的年龄,想真正成立一个幸福的家,确实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找个年龄大一点的,虽然成熟稳健,但城府太深且百分百是二婚以上;找个年龄小一点的,却太幼稚思想根本无法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邵可卿同节拍,而且还要顶住社会世俗的沉重压力。就这么一直拖着,一直拖到了正月初三,邵可卿忽然对这个年轻的既是青联委员又是市党代会代表的方圆感了兴趣。没想到,这个方圆,竟然一口答应要请她吃饭;没有想到,这个方圆,竟然指挥金谷大酒店的两个老总如行云流水般自如;没有想到,这个方圆,竟然会带着老婆来赴宴;没有想到,这个方圆,对老婆竟然这样好,让邵可卿都忍不住要吃醋。也正是这个方圆,让阅人无数的邵可卿对他的兴趣更浓了:方圆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他的身上还有多少自己未知的地方?
吃完了饭,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间。服务员早就一路小跑去通知前台周经理,前台马上向苗东顺汇报。而方圆、孔双华与邵可卿走到一楼前台的时候,苗东顺与司雨诗也赶了过来。方圆拿出钱包,要到前台结帐,一把被苗东顺拦住:“兄弟,你要是这样,那是真瞧不起你大哥。我说了,今天晚上,邵主任是贵客,又是兄弟请来的,那就由我来作东。”
邵可卿更加诧异这方圆的能量。看到方圆脸上堆着笑,客气地与苗东顺寒暄,邵可卿更有点摸不透方圆到底有多少能量了。到了门口,邵可卿说:“小方,小孔,我送你们回去吧。”方圆说:“邵姐,谢谢了。我们今天开着车来的。我爱人今天也没有喝酒,她开车拉着我回去。不知道邵姐你怎么走?”邵可卿说:“我也开着车来的。喏,那就是我的车。”
在酒店明亮的灯下,一辆银灰色的奔驰安静地停在那里,呈现在大家的面前。孔双华惊讶地喊了一声:“哇,是奔驰。”邵可卿有些得意地笑了。方圆说:“邵姐,咱俩人个人今天晚上喝不了少酒,实在不宜开车。反正这酒店是苗哥的,您如果不介意,就把车停在这里,我让我爱人先把您送回家,再拉我回家,好不好?”
好一个方圆啊!没有羡慕,没有惊奇,而是马上把思路转到了正题。今天邵可卿的确喝了不少酒,但渣很大的她倒也不太在意酒后开车。
方圆说:“虽然我们的车只是一辆普通的中华骏捷,但车还算宽敞的。”邵可卿说:“我还是习惯坐我自己的车。”苗东顺说:“邵主任,那我今天给你当一回司机,开车送你,好不好?”邵可卿看了看方圆,又看了看司雨诗,心里真地很惊奇,连忙说:“苗总,谢谢了。”司雨诗说:“邵主任,反正现在酒店有我在看着,老苗也没什么事,就让他送送你吧。”方圆说:“苗哥您费心了。”苗东顺说:“自家兄弟,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苗东顺顺利地启动了奔驰e300,拉着邵可卿,平稳地沿着邵可卿所说的方向驶去。苗东顺一直在思忖:该怎样把这个大客户给留住,却一直没有想好。这个时候,邵可卿说话了:“苗总,冒昧地问一句,你怎么看方圆?”
其实这是一个在平常看起来相当容易的问题。但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苗东顺。苗东顺搞不清方圆跟这个东州铁路的头头到底是什么关系。要是邵可卿这是在试探自己,如果自己说了方圆半句坏话传到了方圆那里,岂不是把刚刚建立的长线关系给掐断了吗?要是让邵可卿看出自己跟方圆的关系其实也只是普通的关系,以后真地找邵可卿联系车友的问题时,恐怕是行贿给好处,人家也不给办啊!苗东顺决定厚着脸皮,只说方圆的好处,不说方圆的坏处,再透露出自己与方圆的亲密关系。
按照这样的思路,苗东顺滔滔不绝。说到最后,苗东顺说:“方兄弟可以讲是前程无量啊!虽然现在的共青团干部也有30岁左右干到正处或副厅,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要走脚踏实地的路。我有一种预感,方兄弟就这么脚踏实地走下去,将来在东州市甚至在清江省,一定是一个人物,一个大人物。我为自己能够结交方兄弟而感到很光彩。”
邵可卿对方圆的兴趣在一点一点的加深。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跟方圆单独交流交流。邵可卿想起了在青联的聚会上,团市委书记毕全力对方圆似乎也是特别的客气。方圆,真是一个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