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爱,现在是方圆挥之不去的梦魇,是方圆心头难以言说的痛。三日期限,要给任小爱一个答复,是否接受她做自己的情人,这个小丫头,她恐怕是已经爱上我了。但是,我对这个小丫头,是根本没有半点想法啊许在一年前,还会有一些结交红颜知己的念想,但越了解任小爱,越害怕任小爱,越想逃离任小爱。她冲动、任性、“暴力”、挑衅等性格特质,让方圆这样理性、稳健、柔和、坚韧的人,无法接受,无法容纳进自己的视线中、心灵里。
方圆说:“局长,任小爱是东州晚报的记者,在去年的党代会上、今年的政协会上,被市领导安排,采访过我。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翟新文哪能相信方圆的话,看看几次采访,就知道任小爱对于方圆的稿件是多么用心。翟新文并不点破,说:“如果没有任何关系,她是不会参加你与法规科同志的见面宴的。”方圆觉得难以回答:“局长,是她一定要来,我也没有办法。从去年党代会上接受采访到现在,我与任小爱记者见面一共不过3、4次的样子,说起来也不算是很熟。昨天晚上,我接到任小爱的电话,说她已经看到我被任命为东州市教育局副主任督学的信息,她想请我吃饭。我说我在陪市教育局法规科的同志吃饭,结果她就要求过来。我不能拒绝,记者得罪不起啊!如果一个记者从正面报道一所学校,那这所学校可能就会声名远播;如果一个记者从负面报道一所学校,那这所学校的名声很快就臭了。我同意她来,之后发生的事情,局长您也大体都了解了。”翟新文直视方圆,没想到方圆目光澄澈,并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翟新文说:“小方啊,我作为东州教育局的一把手,是不希望东州教育的任何同志犯类似的错误;我作为把你当作自己最信任最器重的人,更不希望你在这方面有任何差池。小方,家乐福事件你还记得吗?你和双华之间吵架,都被一些有心人做足了文章,虽然最后功败垂成,没有得逞,但我希望你能从中汲忍训啊!”方圆点头:“是的,我以后一定注意!局长,请您监督我!”翟新文说:“监督是肯定要监督的,不是我一个人在监督,而是关心你、爱护你、嫉妒你、愤恨你的所有人都在监督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视线里,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大家都在听,都在看,你难道一直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吗?”方圆头痛:“是啊,局长说得很对。”翟新文说:“即便是退一万步讲,你与任小爱有一些亲密关系,那你也不能让任小爱出现在你的公开诚里啊!”
啊?局长竟然能说这样的话?方圆头大:“局长,我与任小爱之间真没有任何亲密关系。这个方面,我能严格要求自己。我与双华的感情挺好的,昨天还陪着双华,过了一个情人节。”翟新文的神情是亲切的,但眼神却并非那么和蔼,而是多了几分阴晴不定的内容。翟新文说:“好啊,没有就好。以后切记,不能在这个方面被人拿来作文章。”方圆说:“记住了。”翟新文说:“任小爱的事情,要妥善处理好。经历过家乐福事件,我相信有些人会更谨慎,但不代表他不会做,只要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咬人的狗是还会咬人的。”这个比喻可实在太贴切了,方圆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与任小爱都要一刀两断!
翟新文很快转移了话题:“小方,你与和平原来就比较熟悉,我看和平对你也是赞不绝口。”方圆说:“我与万大全政委有些交情,局长您知道。和平原来就是万政委手下的兵。或许是这个原因,和局长与我之间比较有共同语言。”翟新文说:“好啊!这非常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朋友的朋友就更是朋友了。我和你之间,那是没得说;你和和平之间,又比较密切;那我与和平之间也完全可以像我和你之间亲密无间嘛!”
方圆已经不是一个幼稚的儿童,而是经历过多次洗礼与考验。现在,听完翟新文的话,方圆立刻明白了:翟新文与和平之间沟通不畅,或许翟新文并没有真正地争取到和平的支持。方圆说:“我马上就去见见和局长。局长,我相信和局长的党性觉悟!”翟新文开怀不已:“好啊,有了小方你,我相信和平一定能够识大体、顾大局的。”方圆说:“我会尽力。”
从翟新文的办公室里出来,方圆的心情有些沉重。现在看来,不但教育局机关的局势比较复杂,连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拖进了漩涡里,想洁身自好也是比较难的。更有许多居心叵测的人,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是想找到攻击自己的把柄啊!自己才28岁,难道就要面对这么复杂的局面吗?难道就不能用心去做教育工作,把一所学校办好吗?官场,确实有些太复杂!另一个念头同样在内心深处倔强地响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深入虎穴,焉能得虎子?害怕困难,害怕挑战,不是我方圆的风格!我必须直面这复杂的局面,并在这复杂的局面里找到一条生存之路!
来到和平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和平看到方圆,很高兴:“兄弟,你来得正好。来来来,快坐。我给你倒杯茶!”方圆说:“不用了。”和平说:“要的,要的。”说着,就亲自给方圆倒了一杯茶。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好。方圆开门见山:“和大哥,你找我什么事?”和平说:“兄弟躲在东州5中,潇洒自在;哥哥我在教育局机关,火上煎鱼啊!”方圆说:“怎么能这样说呢?”和平说:“兄弟你不在教育局,是不知道教育局现在的复杂。昨天一天,翟局长、韩局长像是较上了劲,一下午加上今天一上午的时间,轮流接见我们这些副职和科长,大概现在都已经见过一轮了。哥哥我就是想躲着不见,也躲不了啊!硬着头皮先见韩局长,再硬着头皮再见翟局长,大冬天的,我的衬衫都湿透了!我昨天晚上回家好一通洗澡,把衬衣都洗了好几遍,这才让心情平静一些。这滋味,比我在边防一团干政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方圆说:“和大哥,你在边防一团,你和黄团长两个人就说了算,是堂堂正正的正职领导;在教育局,你是副职,只是别人的副手,情况也不一样嘛。”和平说:“是啊!不过我真没有想到,原以为在部队就够复杂的,现在才知道,地方上比部队复杂多了!部队上有的时候,也讲站队和圈子,但都是比较直接,谁是怎么个情况,大家一清二楚;这地方上,都掖着藏着,根本看不透,似乎是,似乎不是,把我都给搞晕啦!就像现在这个局面,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办?”方圆说:“和大哥经验丰富,自然知道该怎么办。”和平说:“我比不了兄弟你啊!就看那接风宴,你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哥哥我是自愧不如。而你现在,我看毕市长对你是分外器重,这翟局长似乎也对你是青睐有加。看看我,毕市长那里一点关系也没有,在教育局却夹在了翟局长和韩局长之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翟局长也不信任我,韩局长也不信任我,翟局长是又拉又打,韩局长也是又拉又打,这可叫我怎么做人哪?”方圆长叹一声:“和大哥,你这是为人情所累,为人际关系所累啊!当前我们的国家,越来越重视是的干部取得的成绩,越来越重视的是干部的能力,当然,人情也是重要一个方面。但只要坚守做好工作做出成绩这个底线,我相信你也就不会这么累了。”和平说:“我不考虑人情行吗?兄弟,我与你不一样,你岳父是大学校长,是市人大副主任;汪副司令员对你都格外另外相看。这样的背景不是谁都能有的。哥哥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背景,我还用得着转业吗?我直接闭着眼,等着当将军得了。咱军中有父辈或岳父辈在军界的人,有多少是中将和少将了?”
和平的话,方圆真不愿意听。什么背景?难道我的进步不是靠我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吗?没有全国课一等奖,我即便是有了这样的背景,又怎么能像现在这样成为全市教育系统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方圆说:“和大哥,我的观点是:只要是有利于东州教育事业进步,只要是有利于东州5中的发展,这样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不利于东州教育事业进步,不利于东州5中的发展,这样的决定我不会支持。你看到我左右逢源,你看到我游刃有余,其实我也有我的苦恼,只不过,坚持了这个原则,我就不会动摇,就不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和平沉默了。和平点燃一支香烟,袅袅的烟雾升腾起来。过了一会儿,和平把香烟屁股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摁灭,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站起来说:“是啊,凡是有利于东州教育事业发展,凡是与我分管有关的工作,我都关心,其他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方兄弟,你今天让我茅塞顿开啊q天晚上,哥哥请您喝杯水酒,怎么样?”方圆说:“不了。学校的事情很多,今天我挺累的,改日吧。”和平说:“没有外人,我请万政委出来。”方圆眼神里透着疲惫与无奈,心灰意懒般地:“谢谢,改日吧。”和平说:“好,就近几天吧。我先跟万政委联系联系,之后再跟你联系。”方圆说:“好。”
从和平办公室出来,方圆来到孙红军办公室。孙红军很热情:“方圆,你过来了。快坐。”方圆坐下后,问:“孙书记最近挺好?”孙红军说:“还好吧。局机关里准备进行一次小的调整,缺岗的基建科科长要补上,另外,也准备调整几个科室的科长,像政工科长,市领导有明确指示,必须调整。现在的局面是:动一个人,就要调整一大片,牵一发而动全身。”方圆说:“孙书记可真辛苦啊!”孙红军说:“这点辛苦算什么?在其位,谋其政。领导信任我,把我放在这个岗位上,我就要尽心尽力做好这份差事,对不对?”方圆说:“孙书记,您是我学习的榜样。”孙红军说:“哪里,不敢当啊!方圆今天你到局来有事?”方圆说:“翟局长打电话让我过来。其实本来我也想过来,熟悉熟悉法规科,熟悉熟悉文件,与机关的同志能认识就认识。”孙红军说:“韩局长没有给你打电话?”方圆说:“还没有。”孙红军说:“其实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你,能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学校。”方圆说:“如果有事,就是躲在天涯海角,恐怕也没有半分用处。”孙红军说:“是啊!”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孙红军忽然问道:“政工科科长,你有什么建议?”方圆说:“这个问题不该问我吧?”孙红军说:“你现在是局党委委员,你也有资格推荐一位政工科长。”方圆说:“机关的这些科长们,我虽然认识他们,但说起来也不是特别熟。”孙红军说:“基层学校的书记、校长、副校长,也可以的。现在别的部门是不行了,必须参加公务员考试,但咱教育行业还比较特殊,工作需要的话,可以转为行政事业编制,来教育局工作。提拔为副处级以上的,可以转为公务员。”方圆“哦”了一声。孙红军说:“你再想一想,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这是孙红军在主动示好啊!方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推荐谁合适。孙红军忽然自言自语一般:“这个政工科长人选,不容易啊!翟局长那一关要通得过,毕市长那里也不反对,局党委委员至少要有一半以上认可。在当前这种局面下,这样的人选可不好找啊!”方圆说:“是啊!孙书记,您是管干部的领导,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当政工科长必须人品好,品德端正。再也不能要那些只讲关系,不讲能力,人家优秀了还嫉妒中伤的人来当政工科长。其实咱机关里,这样的科长也是不少的。”孙红军叹了一口气:“关键是能够得到这位党委委员认可的,另一位党委委员不一定认可。有些同志是很过硬的,也能得到大多数党委委员的认可,但是他原来的岗位也很重要,他如果离开原来的岗位,原来的岗位谁来做?不好找啊!”
方圆说:“孙书记,既然您信得过我,那我推荐几个人,您参考参考。”孙红军说:“好,你说吧。”方圆说:“教育科申军科长、教研室谢秉国主任、东州3中的姚长青校长。这三位,我都比较熟悉,对于他们的能力、人品,都很认可。孙书记,申科长也是青联委员,姚校长是您大学同班同学,没有谢主任就没有2006年、2007年东州教学那么多可喜的成绩。”
方圆很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推荐的这三个人还是相当不错的。没有想到,孙红军叹了一口气,说:“谢秉国,能力不错,但韩局长、邹主任对他一点不感冒;姚长青,确实不错,可是他二婚且二婚后不到4个月孩子就出生了,目前许多党委委员对他颇有诟病,特别是女党委委员。申军,倒是能得到多数党委委员的认可,但征求他的意见,他个人没有这方面的意愿,而申军在教育科干得很扎实,翟局长并没有想换他的意思。”
呵,看起来孙红军权力挺大,但权力大也有权力大的苦恼啊!孙红军说:“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张元庆的安置。把张元庆安排在哪个岗位上才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