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那晚,奥利维亚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里,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在黑暗中急促而又沈重的呼吸声。
头顶上突然亮起刺眼白光,奥利维亚连忙擡起手挡住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后才缓慢挪开。
她周身被笼罩在惨白的光影中,被照亮的人只有她所站的那一块区域,她依旧看不清楚附近黑暗中透露着阴冷和压抑的环境,但能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人声。
在尝试移步无果后,奥利维亚只好放弃抵抗,低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左手正端着红酒杯,右手的食指上还戴着象征布莱克家族家主的银戒。
杯中的酒液映出她姣好的面容。
这难不成是她二十来岁时参加的哪次酒会?
奥利维亚皱眉,伸手摸向自己脸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在向她证实这是个梦。
人声渐近,奥利维亚擡眸,视野中终於出现了新的事物,随即而来的是惊悚和抵触——她的身边站满了举着玫瑰花束的人,那些花束被一条条手臂不断耸动着朝她的位置靠近。
他们穿着华丽的礼服,手腕处戴着闪耀的钻石链子,脖颈间带着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她似乎还能听到他们的狞笑,还有他们随意丶不加修饰的嘲讽。
“老布莱克这条命还真是够不幸的,我原本还以为他有了两个儿子以后,未来布莱克这个姓氏的发展会愈发昌盛。现在看来——”
“一个死了,另一个怕是要在阿兹卡班过完后半生,现在就留个女孩操持家业。这不是开玩笑么!”
“长得倒是挺漂亮的,黑头发丶黑眼睛,有什么用?早晚也是被哪个男人娶回家的命,生出来的孩子不会再姓布莱克了。”
“毕竟是布莱克家族的么,血统纯正就是长得漂亮,倒是不用担心嫁不出去,总有那么几个只有钱丶血统有争议的男人愿意娶她。”
“哈哈哈哈哈别和我讲血统怎么样,我们在场的这些人里谁的血统不纯正……?血统纯正是最基础的,就算是这样也阻止不了布莱克家族最终会没落的现实!”
奥利维亚听着他们毫不掩饰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心中的恐惧感逐渐变大,但是她的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丝毫无法移动。
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这群人口沫横飞地谈论着,关於猜测她的命运会如何的话语……
这个逼真的梦……
奥利维亚咬紧嘴唇,拼尽全力想要从这个噩梦中醒来。
可惜,她做不到。
她的眼皮很沈,脑袋也昏昏沈沈的,根本没办法挣扎脱离这个噩梦。
她在亮处,灯光亮得刺眼。
他们在暗处,她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脸。
皮肤上温热的触感令奥利维亚浑身一颤,
她的面前又出现了一只手,紧接着是一个人影。那只手轻柔抚摸过她的脸颊,将花瓣散落在她的脸侧。
她想要伸手将其推开的时候,那个人所站的位置却突然充盈起亮光——她看到了一片璀璨夺目的金色星河。
他背靠着光芒走来,熟悉的脸庞逐渐清晰,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他就像是这狭小空间里唯一的热源。
“我的回礼。”
他轻轻启唇,声音却不及往日的清朗,而是带着几分缥缈的意境。
这时,他在亮处,她在暗处。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透过湖水照射进来,眼前看到的是寝室里熟悉的环境。
她躺在床上喘息,汗水浸湿了衣衫。
“奥莉,你还好吗?”
“还好……我没什么事,现在几点了?”
寝室里其他几个女生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各自的床上望着她,阿莱克托正在找自己脱在床边的拖鞋,向她解释道:
“我们也刚醒,你看起来好像做噩梦了,不过没说梦话,就是一直在皱眉头……总之,你没事就好。”
奥利维亚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擡眼就看到床头柜上躺着的那朵孤零零的玫瑰。
她闭着眼睛平覆情绪,但在回想起这个梦境的内容时,心里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这难不成算是昨晚那朵玫瑰的副作用?
————
“亲爱的,你这是又和西里斯吵架了?”克莱拉凑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也不像啊,你从早上开始就缩头缩脑的,上次你可不是这样的。”
奥利维亚叹气,“和他没关系。”
克莱拉眨了眨眼睛,“这样啊,没事就好。你看莉莉和西弗勒斯那样子——看起来简直比恋爱期的情侣还甜腻,昨天我还看到他们俩互送巧克力呢……”
说到这里,她才发现奥利维亚根本没有在认真听,她朝着另一边投去目光,发现西里斯和詹姆正站在门口。她连忙收回视线,干咳几声掩饰尴尬。
詹姆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盯着奥利维亚的侧颜看了片刻,随后也局促地收回了视线,他的举动被克莱拉全部纳入眼底。
她推了推身边的奥利维亚,“詹姆今天怎么一直看着你?你确定你们俩之间……”
“真的没事。”
奥利维亚迅速打断了她。
察觉出两人之间气氛诡异的不只有克莱拉一人,西里斯也同样察觉到了两人的异样。
虽说詹姆的情况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太大区别,但奥利维亚的确要比日常的她阴郁不少。
这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令他觉得奇怪的是,之前被当众诋毁都不会陷入低落情绪的奥利维亚,往往会因为很平常的一件事变得低落。
他皱了下眉头,看向詹姆的眼里满是疑惑和询问。
“什么情况?你们俩互相调戏怎么越调越生疏了?”
“你是怎么能从昨天晚上把这件事纠结到现在的?”詹姆忍不住吐槽。
“你们俩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西里斯挑眉,“还有,你们俩上次明明还下套引我道歉呢?这次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们之间可能有一点小误会,”詹姆连忙解释,“我今天过会儿会找个时间和她聊聊。”
“哦,”西里斯应道,有些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
午饭后,詹姆在一楼走廊的长椅上再次见到了奥利维亚,她坐在长椅的一端,见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快步走过去坐在另一端。
“詹姆?”
察觉到座位一颤,她微微擡头。
“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那么调戏我,这会儿怎么就不理人了?”
话刚说出口,他在心里高呼不对,这几个小时里,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西里斯“调戏”来“调戏”去的风凉话,这会儿竟也被带过去了。
“……”
奥利维亚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
“调戏?你是这么想的?”
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詹姆,发现他正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被她发现后连忙偏过了头,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措辞是西里斯把我带偏了。”
“你还把这件事告诉西里斯了?”
“没有,我没有,这件事我还得自己藏着呢,”詹姆连忙摆手,“这毕竟是……我们奥莉第一次调戏别人,被别人知道了可不好。”
他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但奥利维亚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但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看着地板发呆。
“奥莉,你在想什么?”
“在想昨天晚上的梦,”奥利维亚回答。
“和我说说?”
“就是梦到了玫瑰……还挺多的。”
就是梦到了玫瑰花丶权贵的嘲讽丶婚姻与命运的压迫丶还有他。
“全都是玫瑰吗?那应该是个还挺不错的梦吧?”
他的语气有些安慰的意味,奥利维亚不禁擡头望向他,发现他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触电般地偏离了方向,但在短短几秒钟内,詹姆从她的眸子里的漠然明白过来——那绝不是一个美梦。
也是,她不喜欢玫瑰。
可她昨天晚上才在他的耳边戴了玫瑰。
这件事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两圈,他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信息——奥利维亚似乎并没有那么讨厌玫瑰,但绝对讨厌玫瑰的背后意义。
她的梦,或许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他很清楚,这种烦躁和奥利维亚有着莫大的联系。
“如果只是一个梦的话,你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梦里的事情又不一定会成真,”他本打算伸手去扶一下她的肩膀,却又想到奥利维亚对此的抗拒,於是收回手,“都会好起来的,那么现在……谁需要吃一块巧克力?”
“再吃下去会胖的。”
詹姆把刚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的手又收了回去,“很奥利维亚的回答。”
看到他脸上被拒绝后的失望,奥利维亚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轻轻伸出手,“好吧,给个面子。”
“这就对了嘛,”詹姆的脸上终於露出了笑容,“多少还是得给我点面子的,毕竟我可不能保证昨天晚上你调戏我那事儿谁都不告诉……”
“詹姆!”
“保证不说,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了。”
这时两人和好如初的样子正好被走廊上路过的西里斯看到,他叉着腰走到两人身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让我看看这回又是谁在调戏谁?!”
奥利维亚的眉心一跳,转头与詹姆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追着西里斯从一楼跑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门口,直到西里斯拉来正从公共休息室往外走的莱姆斯作为盾牌,这场追逐赛才告一段落。
她喘着气,转头刚好看到詹姆等人抱作一团打闹,少年们的欢声笑语使她的嘴角也勾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招手示意她靠近。
二月的阳光融化冰雪。
阳光正好。
而他恰似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