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北,古?水旁有一座小城,名为云阳,城中云阳大街上,有座塾院,是城中富家翁冯彦所开,专门为城中儿童启蒙。
冯家左邻是孙家,乃是城中唯二的医药世家,其祖先为黄帝之子颛顼,东城医馆皆出自孙家,现是二老爷孙和当家,经营医馆,夫人于秀荣奉养婆母、操持家务。
冯家右舍是杨家,杨家老爷名讳世翰,是县衙典史,虽不入品级,却也是吏部铨选,朝廷命官。只是杨家子嗣不丰,只有两子一女,长子和小女儿是正房夫人曹谨言所出,次子为二房夫人尹絮言所生。
这天深夜,孙家大门突兀的被敲响,一个声音在喊:“孙老爷,救命啊,我家小姐又梦魇着了.....!”
孙和赶紧和夫人穿衣穿鞋,拿起医箱、脉枕、银针等物出门前往杨家,冯家也遣了管家出门观望,看有无需要帮忙之处。
就在孙老爷和夫人进入杨家二门之时,听得“啊”的一声,接着就听到杨夫人大叫:“渝儿,你醒醒啊,你看看娘啊,啊啊啊”
杨世翰迎接着:“孙兄,小女刚刚又魇着了,我家夫人一时心急,竟晕了过去,未能外门迎迓,望孙兄和嫂夫人莫怪,劳烦了!”说罢,长身一揖,一躬到地。
孙和赶紧伸手相扶:“世翰老弟,你我通家之好,孩子要紧,虚礼便不及再叙了。”
于秀荣的脸色也稍微缓了缓,说道:“谨言妹子怕是急火攻心,赶紧喂上天王补心丹。”
杨世翰口中称谢,前头引路,孙和与夫人也加快脚步,向内堂走去,进了厢房,就见丫头婆子都是一脸的慌乱,曹谨言被陪房曹灿家的扶掖着靠在贵妃椅上,口中还喃喃说着“渝儿,渝儿....”
内间一架靠墙的拔步床上,挂着淡紫色的床幔,上面用丝线绣着各种花卉,从床顶依次垂落,有盎然盛开的富贵牡丹、随风摇曳的空谷幽兰、繁丽柔美的晶莹月季,还有嫩绿的枝叶舒展着碧绿的新姿,在床幔上交织出一篇芬芳的花园,似有暗香浮动。纱帐绣着百蝶穿花,一只只蝴蝶栩栩如生,如今被垂头丧气的挂在帐钩上。四周还挂着苍术、菖蒲、辛夷、香附的驱邪香囊,还有刻着竹报平安、三阳开泰的玉佩和蝙蝠柿子如意。
狮子滚绣球的褥子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只有六七岁左右,眉毛细长而有力,耳朵娇小而精致,挺拔的鼻梁与小巧的嘴巴相互呼应,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长开后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美若天仙的绝色美人。只是现下双目微闭、气息微弱,偶有抽泣。
于秀荣这边已将天王补心丹用水化开,给曹谨言喂了下去,不多时,只听一声长叹,几声咳嗽,紧接着就是“渝儿渝儿”的呼喊。
孙和也给小女孩搭上了脉,不多时收了脉,道:“尺脉濡沉涩,寸脉略有滞重,飘浮不畅,细若游丝,这是惊厥脉象,我先开一付药,服下去压压惊,再行调理”
于是便和杨世翰到外间开药,思忖片刻,便写下药方:
陈阿胶、生白芍、石决明、双钩藤
生地清炙、草生牡蛎、络石藤
茯神木、鸡子黄
“此方一付三剂,三天后看脉象再定”孙和说着向外叫道:“孙礼,去裕和堂找谢掌柜抓药,熬好了送过来,要快”
杨世翰也喊道:“曹俊,挎马备车,你跟着去,好生照应着”说着又对孙和说道:“劳动贵介,有情后补”
曹俊抬眼看了下主家夫人,见其微微点头,便口中应是,打了一躬,退出去就赶紧到前院牵马套车不提。
约莫半个时辰,奶娘李氏端着药碗进来,曹谨言亲身接过,一点一点喂给女儿。
外间却传来说话声音:“老爷,小姐如何了?”
只听得杨世翰说道:“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只听那个声音怯生生的说:“老爷,刚听二少爷说小姐不好了,妾身很是担心,就过来问候了”
曹谨言一偏头,曹灿家的会意,走了出去,对那人说:“尹姨娘,小姐吉人天相,乃是大富大贵的命格,自然吉无不利,倒是听说今日是二少爷念了一篇闲话,小姐才惊着的”
说罢又对杨世翰屈膝行了一礼:“禀老爷,今日东绣亲眼得见,二少爷对小姐说了些话,小姐就捂着心口哭泣,及至晚间,小姐到上房用饭回来的路上,尹姨娘养的白猫从房顶上跳下来,还对着小姐呲牙咧嘴,凄惨乱叫,小姐才惊吓着的,西纺和南纾两个丫头拿树枝抽着才赶走的”
只见那尹姨娘的眼圈都红了,泫然欲泣:“老爷,妾身的娇福自来乖巧,从不曾吓唬人,更何况小姐金尊玉贵,我们这些奴才,怎敢惊动小姐”
见曹灿家的还要说什么,杨世翰赶紧一挥手,“去看看小姐怎么样了”,又对尹姨娘说:“你回院子去,这两天不许出来”
又叫:“杨义,你看着,不许尹姨娘出门,”转过头对孙和说道:“家宅不宁,让孙兄见笑了”,孙和正待说什么,尹姨娘却低着头,向杨世翰和孙和屈膝一礼,用帕子擦着眼,出去了。
这头,杨家小姐服药后,出了一身的汗,看着是睡稳了,曹谨言便让奶娘跟丫头们照看着些,邀请于秀荣到外间落座:“于姐姐,今日真是多亏了你和孙二哥,救了我们母女,若是.......”
“哪里的话,宣渝这孩子是我接生的,就跟我亲生的一样,咱们从老辈就是通家之好,若不是阴差阳错,你我说不定还能做成妯娌”
说话间已到外间,两人暗暗隐下话头,继续说些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