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世翰上前一步,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大人,无需如此麻烦。依我之见,可将潘荣贵放出来。那潘荣贵本就是个放印子钱的,且家在山西,仅他一人在云阳。如今被囚,正好可利用一番。将他驱赶到山中偏僻之处,再请师爷出面与州府差役沟通,引领黄知州内弟前往该处。黄知州内弟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擒获,随后亲自押解回县衙。大人您只需批准收监,再上报州府即可。”
杨世翰顿了顿,眼中光芒闪烁,似乎对自己的计划颇为得意:“如此行事,一则维护了知州大人的尊贵眷属,让其内弟得以顺利完成抓捕之事;二则潘荣贵本就有罪在身,此番被当作逃犯抓捕,更是罪加一等,只等刑部批复便可问斩,也算是对他罪行的进一步清算;三则对城中百姓也有了交代,让百姓们知晓官府并未懈怠,一直在积极抓捕逃犯。如此三得之事,大人不妨斟酌一二。”
凌克忧手抚下巴,陷入沉思。杨世翰的计划看似周全,可其中仍有不少隐患。潘荣贵毕竟不是真正的逃犯,万一他在山中逃脱或者道出真相,后果不堪设想。但眼下,若不采取行动,黄知州那边又无法交代。
师爷在一旁轻声说道:“大人,杨典史此计虽有风险,但只要安排妥当,也不失为一个应急之法。可挑选一些得力人手,暗中监视潘荣贵,确保万无一失。”
凌克忧微微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此事必须慎之又慎,切不可走漏风声。你二人且去安排,有任何情况,即刻向我禀报。”
师爷与杨世翰齐声应道:“遵命,大人。”随后,二人便退下堂去,各自着手准备相关事宜。凌克忧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深知这一计划一旦实施,便如在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但事已至此,为了平衡各方利益,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当天夜里,夜幕如墨笼罩着县衙的大牢。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打破了夜的寂静,潘荣贵趁着狱卒换岗的间隙,“成功”地从大牢中“逃”了出来。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狼狈,却又带着一丝侥幸。
杨世翰早已在牢外等候多时,见潘荣贵逃出,立刻率领着衙役们,如影随形地朝着山中偏僻之处驱赶而去。潘荣贵深知自己此番“出逃”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但为了那一丝可能的生机,也只能拼命奔逃。他的身上挂着一袋大米和一袋面粉,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的脚步略显踉跄,而那一褡裢石头更是坠得他直不起腰来。腰上捆着的一圈铁片和大海螺,随着他的跑动发出呜呜的响声,在静谧的山林间传得很远。
与此同时,师爷带着黄大人的内弟从另外一条蜿蜒的小路匆匆赶来。黄大人的内弟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股志在必得的神情,他深知此次抓捕对于自己和姐夫的颜面至关重要。
当他们赶到预定地点时,潘荣贵正挣扎在一处山坡上,气喘吁吁。他那挂满重物的身躯,在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兀。师爷见状,不禁悄声问杨世翰:“为何要将他弄成这般模样?”
杨世翰嘴角微微上扬,低声解释道:“师爷有所不知,如此安排,一来虽给他加了负重,可也不至于让他完全跑不动,能让这场抓捕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二来这铁片和大海螺发出的声音,就如同给他装上了一个’响枷锁’,无论他在这山林中如何逃窜,我们都能依据声音迅速锁定他的方位,方便抓捕,确保万无一失。”
师爷听后,微微点头,心中暗自佩服杨世翰的心思缜密。此时,黄大人的内弟已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大喝一声:“逃犯哪里走!”潘荣贵闻声,惊恐地回头,脸上满是绝望与无奈。他试图加快脚步,可身上的重物却如千斤枷锁,限制着他的行动。
衙役们迅速围拢上去,将潘荣贵死死地摁住。潘荣贵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抵抗,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逃脱这早已设好的圈套。黄大人的内弟看着被擒住的潘荣贵,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哈哈,我陶大观也有立大功的时候,真是老天开了眼!”,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凯旋而归,受到众人赞誉的场景。
杨世翰走上前去,假意检查了一番,然后恭敬地对陶大观说:“幸得陶大人神勇,方能如此迅速地将这逃犯擒获。此贼作恶多端,如今终于落网,实乃百姓之福,大人之功啊。”
陶大观得意地哼了一声:“这等小贼,自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说罢,便命衙役将潘荣贵捆绑结实,准备押回县衙。
夜幕深沉,如墨般肆意蔓延,将云阳县县衙紧紧包裹。县衙内,凌克忧的书房却似一座孤岛,灯火倔强地亮着,晕黄的光在黑暗中摇曳不定。
凌克忧负手静立窗前,他的身影在窗棂上投下一道坚毅的剪影,面容冷峻,剑眉微蹙,目光如炬般穿透夜色,仿佛要将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碎片一一捡拾。对师爷的话语简短而有力:“今夜务必将案情梳理清晰,明日一早呈送州府,不得有误。”师爷赶忙应下,埋首于桌案,四周卷宗堆积如山,似一座座沉默的小山丘,见证着这起大案的复杂与曲折。笔尖在纸张上摩挲游走,沙沙作响,与凌克忧沉稳的踱步声交织,宛如一曲暗夜幽歌。
次日,天刚破晓,县衙门前便已站满了人。潘荣贵被绳索紧紧捆绑,虽面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不甘与桀骜。衙役们押送着他,与捧着案情报告的差人一同踏上前往州府的道路。队伍渐行渐远,扬起一片尘土,仿佛带着云阳县的使命与决心,向着未知的审判与裁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