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气由晴转阴,飘起了雪花。
堵在路上的褚严城看着前面一串排队的车子,烦躁到浑身血液逆转,猛踩油门,加速超过前面的车子!
轮胎和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飚出了火星!
副驾驶的韩觅雪吓得大叫,颤抖双手抓紧安全带,却又觉得这一条细细的带子不能保护自己。
“严、严城……你冷静下。”
“滚!”
被凶到的韩觅雪脖子一缩。
褚严城将车子的速度飙到最快,直到进入一条单行道的路,前面被几百辆车子堵得水泄不通。
他蓦地锤了下方向盘,眼底尽是红色的血丝。
褚严城不想停下,或者说潜意识里不敢停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情绪涌上心头。
他拿起手机,从昨天晚上开始间隔一小时就会联系温棠,然而得到的是一无所有。
这一路上除了中途休息了两小时,褚严城未曾合眼,现在他被堵在原地无路可去,靠在驾驶座上,乱糟糟的脑海闪过无数过去的画面。
第一次见到温棠,对方就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儿。
他以为对方四五岁,一问才知道居然七岁了。
那一年,褚严城十七岁,不似如今的沉稳,而是像同龄人一样具有少年的叛逆傲骨。
他打心眼没把温棠当回事儿,但或许生出了几分同理心,于是给小家伙倒了杯牛奶。
第二天,褚严城和同学打了一天篮球,回到家才知道小家伙竟然对牛奶过敏,一大清早被送去了医院。
那时候褚老爷子还活着,斥责都是褚严城的错!
褚严城内心不忿,他又不知道小家伙牛奶过敏。
褚老爷子让他去医院探病顺便道个歉,褚严城不情不愿地去了,结果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小家伙因为过敏浑身起满红疹子,瘦削的手背被输液针扎得又青又紫。
小家伙虚弱地睁开眼睛,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幼鸟,连忙想从床上坐起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过敏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褚严城的心一下子软了。
明明过敏的是小家伙,明明受伤害的也是小家伙,偏偏一直道歉的也是小家伙……
褚严城第一次生出想保护这女孩的念头,坐在病床边生疏地亲自削了个苹果。
“你叫什么?”
“温棠。”
“以后我就叫你棠棠,我是你小叔,我照顾你。”
从青年到中年,褚严城极其自律地履行承诺,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察觉到对温棠的情感不太对劲……
温棠出落得亭亭玉立,他会以审视一个女人的标准去看她。
温棠难过哭泣,他的心仿佛放在油锅煎熬。
温棠快乐,他也感到平和。
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褚严城内心大概有一个轮廓,然而不敢承认。
他就像一个不敢面对真心却随时随地审判自己的疯子,伪我和真我的灵魂不断摇摆、拉扯。
直到有一天,韩觅雪找上门说温棠喜欢他……
韩觅雪说温棠的感情不会被外界允许,不会被祝福……
她的每句话都深深地踩在褚严城的雷区,却无可奈何。
权衡过后,褚严城妄想以一段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堵住外界的嘴,这样他和温棠就能永远像以前那样生活下去……
他却忘了,自己没有资格替温棠决定。
一次次压抑的冷漠、一次次血淋淋的伤害……相当于他变相地逼走了温棠。
是他的错!
愚不可及!
悔不当初!
手机忽然传来震动。
眼睛通红的褚严城一怔,紧接着眼底涌出狂喜,用最快的速度接通来电。
“棠棠,你……”
话刚说出口,陌生的声音击碎了他刚组建好的希望。
“褚总,我是温棠的父亲,我们以前通过电话。”
“嗯……”
“我这次打电话是想表达对你的感谢,谢谢褚家救了棠棠,而且还养了这么多年……”
“没关系。”
褚严城敷衍地应着,温父的下一句话猝然引起他的注意力。
“棠棠马上要回京市了,以后褚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家一定帮忙。”
“京市?她要回京市?”
“是啊,我们给棠棠定过娃娃亲,她同意结婚了,而且要回京市定居,棠棠没有跟你说吗?”
手机不知不觉地滑落,褚严城整个人如遭雷击,耳边充斥尖锐的蜂鸣声。
棠棠要结婚?
不,棠棠怎么可能会和别人结婚呢?
棠棠这么做一定是假的,只是在和他赌气!
自欺欺人的想法让褚严城升起了一丝信心,刚重新拿起手机,助理的消息接踵而来。
【褚总,这两天和温小姐在一起的男人身份查出来了。】
消息后紧跟着一份傅昼简单的个人资料文档。
生意场上,楮氏集团和京市有密不可缺的来往,褚严城听过傅昼的名声……
金融天才、长得帅、人脉广、手段狠……
这些都是傅昼闪闪发光的标签,毋庸置疑对方是目前京市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生意场上的人见到会尊称一声“傅少爷。”
读书时期,温棠身边不乏追求者,但褚严城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褚严城忽然慌了,他的心像被小虫子密密麻麻地啃噬,迫不及待地想去温棠的身边……
偏偏前面的车流被堵得一动不动。
车载广播发出交通提示:“因暴风雪影响,从北疆到喀什地区的公路出现严重积雪,将会给交通带来不便,希望广大市民谅解。”
褚严城慢慢收紧握方向盘的十根手指,眼底装满了愧疚和悔恨。
现在有了托列根做喀什古城的导游,温棠的旅行变得十分轻松。
第二天他们去了昆仑塔,站在上面眺望整座连绵不绝的城市,接着又去了布袋巷和彩虹巷。
彩虹巷以彩色墙壁和独特建筑风格而闻名,走进去犹如走进万花筒,温棠全程拍照没停下。
沿着彩虹楼梯一直走,走到最上面,回头便能看到伫立的昆仑塔。
“接下来别忘了拍照。”
温棠纳闷地看了一眼傅昼,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说这句话?
下一刻,托列根停住脚步。
棉棉正好走到最上面的台阶,回头看没跟上来的托列根,还没等她问怎么了,男人紧握了一下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
拿出口袋里的钻戒、单膝跪地、求婚。
“棉棉,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知道你喜欢太阳,喜欢阳光,喀什是全国最晚落日的地方,我想说无论在哪,我都会尽全力让你开心。”
棉棉震惊地看着突然跪地求婚的托列根,渐渐的眼角泛起水光。
她伸出手,托列根虔诚地为自己爱人戴上了钻戒。
温棠鼻尖一酸,莫名被这一幕感动到。
她拿起相机,定格下这幅美好的画面。
这时,身边又响起按快门的声音,温棠扭过头,看见用手机摄像头拍自己的傅昼。
傅昼放下手机,笑容里藏着一丝宠溺的无奈:“你终于看到我了。”
万般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
温棠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了别人相册里的美好画面。
她缓缓地开口:“是的,我看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