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屈膝蹲下身子,偏头定定看着苏九,眼神犹如晨起的朝阳,细细洒在苏九身上。
苏九眨眨眼,目光仍旧涣散。
顾砚书也不着急,深邃而柔和的目光,始终落在苏九身上,“我们回家,嗯?”
他周身都像萦绕着,对苏九的宠溺与疼惜,直将世间的所有喧嚣,全部隔绝在外。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九脸上、脖子上,都挂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血迹,只觉得浑身都冷。
不知是顾砚书太温柔,还是他的眼神太深邃,苏九转了转脖子,盯着他认真地打量着。
似乎正在极力辨认眼前这个男人。
顾砚书弯唇,浅浅地笑了笑,“能记起我吗?”
苏九没说话。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巾,仔细为苏九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隔着丝巾,男人温润的大手,触到苏九脸颊的瞬间,苏九浑身轻颤。
顾砚书急忙停下擦拭血迹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稍微动一会儿,就会碰碎什么稀世珍品。
苏九眼神似有几分回暖,“世、世子?”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顾砚书嗯了声,轻声问她,“天晚了,我抱你回去?”
“嗯。”苏九无意识地点点头,伸出手臂搭在顾砚书肩上。
整个人也缩到顾砚书怀里。
虽然知道苏九的很多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并非她真正的想法。
但苏九双手环上顾砚书脖子的瞬间,顾砚书心跳还是猛地加快许多。
他拦腰将苏九抱起,大步朝门外走去。
墨离抱着披风守在外面,见顾砚书将苏九抱出来,忙将披风盖在苏九身上。
“世子,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在楼下等您。”
江淮握着折扇,提醒顾砚书两人在楼下等他的用意。
“这仙人坊是二皇子的,但砚书兄抓了他几个人,还要送去开天府,二皇子一定是想阻拦你。”
至于四皇子,无非是想拱火,甚至希望将这件事闹大,损一损二皇子的威严罢了。
毕竟这件事闹大,于二皇子可没什么好处。
而眼下,顾砚书便是这件事的关键。
从某种程度来说,顾砚书对于这件事的处理,决定着两位皇子针锋相对的胜败。
江淮想了想,这件事最好的处理结果就是,顾砚书将那三个人,都交给二皇子处理。
二皇子既有意拉拢顾砚书,便不会放任三人不管。
否则如此,不是正好给了四皇子可乘之机?
江淮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诉顾砚书,顾砚书抱着苏九,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这件事我早有定夺,你不必再说了。”
早有定夺,便是执意要将那三人送去开天府了。
江淮一时哑言,也不知该说顾砚书什么好。
而彼时,楼下。
轩辕琅和轩辕翼的私卫,全部守在仙人坊门口,肃穆的盔甲,在夜色下寒气凌然。
原本热闹的人群,也全部噤声,站在仙人坊对面的街道上,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
一楼偌大的茶室,更是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
“早就听说二哥的酒楼生意做得广,没想到这仙人坊,竟然也是二哥的。”四皇子轩辕翼含笑道。
他端着茶水喝了一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定定看着对面的男子。
仿佛在嘲笑轩辕琅的酒楼,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用迷迭香迷晕妇人,再将人送去接客?
呵,这竟然出自大魏皇子所管辖的产业中,这要是传出去……
不光轩辕琅名声扫地,甚至就连皇室的威严,也会有所损伤。
到那个时候,铺天盖地的折子,一定都是弹劾轩辕琅的。
只可惜……
轩辕翼将茶杯放下,眼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若他早知道顾砚书要找的女人,是被迷迭香带走、还险些被当成妓女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那他一定会找人杀了那个女人。
毕竟,事情闹得越大,轩辕琅的罪名才越多,不是吗?
只可惜顾砚书下手更快,让他没有更多调查和思考的空间。
二皇子轩辕琅坐在轩辕翼对面,却没有轩辕翼那么气定神闲,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紧紧握着茶杯,看着轩辕翼笑意盈盈的样子,就一肚子火。
“顾砚书呢?人不是找到了吗?他为什么还没下来?”轩辕琅偏头,冷冷盯着楼梯的方向质问。
这个顾砚书,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君臣之道。
他为君,顾砚书为臣。
而顾砚书竟然敢将他的人绑了,要送去开天府?
顾砚书搜仙人坊,他忍了。
但是这一点,他却万万不能再忍下去。
否则明天,父皇非得被他气死不可!
穆方站在轩辕琅身后,“主子,您别着急……”
“我不急?让我们两个皇子等他,顾砚书好大的官威啊!”轩辕琅更生气地大吼道。
哒!哒!哒!
与此同时,楼上传来几声脚步声。
众人偏头看去,还没看到人,顾砚书清冷的声音,便率先传了出来。
“不好意思,砚书不知二皇子与四皇子在此等候,来晚了些。”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顾砚书朝楼下走来的速度,却一点都没有加快。
因此,在看到他慢吞吞出现的场景,轩辕琅便立马站起来,脸上隐隐可见薄怒道。
“顾世子,本皇子听说你要将我的人,送去开天府?”
轩辕琅话音落下,他的私卫便将墨方和几个奉命去押樊妈妈、刘胖子等人的侯府府兵,全部带了出来。
墨方愤愤不平道,“世子,二皇子的人拦住我们,不让我们去开天府!”
轩辕翼看热闹不嫌事大,忙气定神闲地回了句。
“我虽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二哥,你这做法确实太霸道了。”
轩辕琅不甘地回了句,“四弟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该闭嘴,而不是胡乱议论。”
闻到楼下浓浓的硝烟味,江淮被吓得不敢下楼。
顾砚书却始终稳如泰山,脸上挂着一贯清冷和淡漠的神色。
“仙人坊生意做得广,里面赌博、棋社、茶馆应有尽有。”
说着,顾砚书顿了顿,仰头定定看着轩辕琅又问了句。
“想来,二皇子一定不知道这教坊司的管事,竟然敢用迷迭香迷晕女子,再将其带去接客吧?”
轩辕琅梗着脖子,义正言辞道,“本皇子自是不知。”
他一个皇子,饶是再想赚钱,也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况且,这明晃晃的犯罪行为,他又怎么可能犯?
听到他的话,在场几人心思各异。
轩辕翼端着茶杯,略带不满地喝了口茶,轩辕琅身后的穆方却像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猛地一亮。
站在楼梯口的江淮,也暗自松了口气。
唯独轩辕琅,好一会儿他才眯着眼睛,仿佛后知后觉般盯着顾砚书问。
“顾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