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凡间落雪，万象更新。
下修界的习俗与凡人相似，每年也过除夕夜，与亲朋好友团聚。
林辞镜与昆吾结束了游山玩水，终於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想起来还有无妄峰这么个地方。
“要带些东西回去吗？”昆吾问道，“总觉得空着手......”
林辞镜瞥了他一眼：“这是回家，又不是去做客，有什么可带的。”
昆吾细想也有道理，於是再也没提，只从集市上买了几坛好酒随身备着，两人便一道启程回了无妄峰。
林辞镜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自己当时带着昆吾的原身去寻剑师，只匆忙交代了任延要替自己好好守着无妄峰，属实不算太称职。
也不知道自己那个大脑进水的徒弟把无妄峰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越靠近那仙云渺渺的山峰，林辞镜心中便愈发打起鼓来。
这大概就是一种名为“近乡情更怯”的东西在作祟。
林辞镜还没感叹完，便看见一道身影倏地从云海中掠出，紧接着便是疾驰而来的刀光劈了过来。
他楞了一下，还未出手，昆吾便身形一闪，挡在了他面前。
林辞镜有些不悦地蹙眉：“你做什么？”
昆吾微微侧过脸，对他安抚地笑了下，却并未说话。
那身影在看清二人的瞬间便生生停了下来，有些局促地行了一礼，不安道：“师，师尊。”
林辞镜伸手掐着昆吾的胳膊，将人向一旁拎去，冷着脸站在任延面前：“终於忍不住造反了？”
“不是的师尊，”任延慌忙解释道，“徒儿正依着规矩巡逻，却忽然察觉到一阵格外强的灵力波动，生怕是有敌人来犯，这才急忙赶来，没想到冲撞了师尊。”
林辞镜拍了拍他的肩：“有点未来尊主的样子了。”
任延感受到肩上的触感，面上微微一红，刚想得寸进尺地向师尊身边再蹭一蹭，却忽地察觉到了一道十分凶狠的目光。
他打了个寒战，慢慢转过头，便看见昆吾背着手站在两人身后，一脸的高深莫测。
任延心有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向一边退了一步，轻咳一声：“师尊谬赞了，无妄峰还是需要您坐镇，才能真的兴旺繁荣。”
林辞镜轻笑一声：“嘴倒是会说话。”
说着，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平安扣递给徒弟：“新年快乐。”
任延如获至宝地将平安扣收入怀中，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囫囵说了句“要继续巡逻”，便踏着灵剑消失了。
林辞镜这才慢悠悠地侧过身瞥了昆吾一眼，却一句话也没说。
昆吾上前几步：“主人，你生气了吗？”
林辞镜轻哼一声，擡手将自己的袖子从昆吾手中抽出，慢慢踩着台阶向无妄峰走去。
他走了没一半，起先还是一片两片的小雪却倏地变大了，裹挟着寒风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便给台阶裹上了一层素白。
林辞镜本可以用灵力护着身上不被雪打湿，可莫名突然想好好体验一回雪中漫步的感觉，於是撤去灵力，缓缓拾级而上。
可还没等他走几步，一柄伞便撑在了头顶。
“做什么？”林辞镜颇为不快道，“倒是挺积极。”
昆吾似乎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生气，低声道：“主人，我错了。”
“你没错啊，”林辞镜道，“你有主意得很，怎么可能错了呢？”
昆吾听他这么说，心下一紧，伸手将人揽进怀中，同撑着一把伞走上楼梯。
林辞镜低声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你还是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罢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大过年的少给我添堵。”
昆吾将他发上的雪拂去：“你不要生气，我错了，下次肯定听你的话，好不好？”
林辞镜没再说话，又瞥了他一眼，径直进了“有朋堂”。
阔别半载，“有朋堂”被湛明诚一掌震掉的半个牌匾已经修葺完毕，而堂中正坐着两个人，正面色凝重地对弈。
林辞镜有些意外，招呼道：“师弟和......蔺兄？”
下棋的两人纷纷擡头，湛明诚面上骤然一喜，可在看见昆吾的时候又立刻垮了下去。
他撩了衣袍起身：“阿镜，那日一别后我回去闭关反思良久，发现是我的思想不对。我......和你道歉。”
林辞镜楞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湛明诚。
他原本以为湛明诚和瀚音这样的老古董是断然不会接受人修与器灵相爱，却没想到湛明诚回去闭关后自己想开了。
但紧接着，自己这位想开了的师弟捧住他的手，情真意切道：“阿镜，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
昆吾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将人从湛明诚手里抢出来。
湛明诚动了动唇：“我不再介意阿镜的道侣是器灵，也不介意阿镜有两个道侣。如果阿镜愿意，我也可以成为阿镜的第二个道侣，与那器灵共同陪伴你左右！”
......救命。
林辞镜哆嗦了一下，生硬地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一把扯过身后昆吾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别人是不会祝福我们的。”
湛明诚不解：“还会比和器灵结为道侣更不被世人祝福吗？”
“不会的，”林辞镜严肃道，“我......一生只有昆吾一个道侣，无论生死，只认他一个人。”
湛明诚面上露出受伤之色，慢慢跌坐回了原处。
林辞镜有些头疼地转身，便见蔺休抖了抖衣服。
他那身衣服依旧是敞胸款，在这冰天雪地寒风瑟瑟中也不怕冷。
“别来无恙啊，尊上，”蔺休手中掂着两枚棋子，“这半年在凡间过得可好？”
一边去而覆返的任延十分有眼力见地给林辞镜倒了杯茶。
林辞镜端起杯子焐手：“尚可，你呢？”
蔺休笑了下，掩去眸中的落寞：“很久之前，那人也是如此邀我来无妄峰过年。他说我一个人太冷清了，可当时我年轻气盛，却并未答应他。”
“然后呢？”
“然后他消失了，我却未曾再见他一眼，想来他也不愿再见我了吧，”蔺休长叹一声，“今日我来这儿，也只是为了圆多年前那人未了的心愿，我该走了。”
林辞镜还未说话，便听昆吾在身后道：“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吧。”
蔺休刚要拒绝，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在众人身后响起：“秃驴！莫将那馅料洒在老子的衣服上！”
玄凤门大师兄严俊弈不知为何也造访了无妄峰，此时正红着脸在案板前搓面团，而瀚音表情无悲无喜，拈着佛珠道了句“阿弥陀佛”。
不知为何他们要在这会客厅里捏饺子，但着实将这平日冰冷的大殿吵闹得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刚刚还伤春悲秋的蔺休倏地窜了过去，指手画脚让无妄峰的弟子不要在饺子馅里加香菜，却被任延驳回，一堆人本就互相看着不顺眼，现下又闹成一团。
林辞镜趁乱溜出了“有朋堂”，确认湛明诚没跟上来后松了口气。
昆吾紧接着他身后出来，将人向屋檐下拽了拽：“主人，小心着凉。”
林辞镜目光微动，看向云海掩映下凡人村落城镇的万家灯火。
“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他忽然道，“一年年地修道，总觉得越修越孤独，现在这样却刚刚好。”
昆吾的手落在他的墨发上，轻声道：“主人觉得孤独吗？”
林辞镜擡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伸手。”
昆吾不知他要做什么，将左手伸出，指尖上却倏地一痛。
林辞镜顺带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两人的血珠凑在了一起。
血珠在灵力的作用下缓缓升起，变成了金色。林辞镜就着那金色的纹路画了道符咒，而后慢慢隐於昆吾的掌心。
昆吾蹙眉：“这是......”
林辞镜脸上微红，轻声道：“上次修覆你的原身时，你那道同心符被我师父融了。”
“这是......我给你画的平安符，应该和你那同心符差不多，你出什么事我便也跟着一同分担了伤与痛，也能立刻知道你在哪。全天下仅此一份，你可要收好了。”
昆吾心跳得有些快，低低“嗯”了一声：“主人方才在殿中说的可是真的？”
林辞镜怔忪道：“什么？”
“主人说一生只有我一个道侣，无论生死，只认我一个人，”昆吾的手紧了紧，“这句话可当真？”
林辞镜别过脸，支吾道：“你冷不冷？若你冷我们便回......唔！”
以下犯上的剑灵俯身，於他的唇瓣印下一个吻：“昆吾一生也只有主人一个道侣，无论生离死别，都只爱你一人。”
林辞镜“啧”了一声：“大过年说什么生离死别，忒不吉利。”
昆吾眼中却仍是温柔，擡眸看向万家灯火：“此后每一年有我陪着你，你便再不会孤单了。”
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被白霜覆着，透着柿子般熟红的光，与青砖黑瓦相映成趣。
瑞雪兆丰，辞旧迎新，便是天地间的又一春要来了。
番外完结啦~感谢大家对菜鸡作者的包容和耐心~
月末开隔壁现耽《是的我们有个孩子》，明年考完试开追妻hzc那本，球戳球收藏！
感谢陪伴，尊上和他那把颜值超高的剑也要继续看遍人间万水千山，有缘江湖再见啦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