槁的树木,浑身上下死气沉沉的。
那双雪一样干净的眼瞳最终蒙上阴翳...
师兄是天上的月亮,是山巅的雪,不该与痛苦沾染。但事实上,从目睹虞棠坠崖,到前往虚幻山涧寻找还魂珠...他无时无刻不是紧绷着的,就像是一根弦,不敢松懈下来...也害怕松懈下来。嘴上不提虞棠,可心里却在意得要命。
旁人的讥笑,和对身世的介怀,此刻与虞棠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山涧的入口坐落着一处小庙,青翠茂密的灌木沿着小路两侧铺开。
夜间山里雾气大,朦朦胧胧的...周遭景物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雾气散开,是与断桥相对而立的阁楼,谢怀慈一下子绷紧了心神,又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他与虞棠的初见的情景,依旧是轿夫红妆,物事相同,但与之不同的是...故人不存。
他们也曾彼此信赖,也曾靠得那么近,他许诺过带她走出鬼物的幻境,许诺引荐她入仙门...
可承诺生来就是要被打破的,他们之间的允诺亦是。
恐惧和慌乱一下涌进了他的胸腔,指尖到手臂都好像被灼烧了一样,愧疚和不安在焚燃中疯狂生长。
她是绝望的,而令她绝望的是他。非但不能保护她,反而威胁到她的生命...
他对她的许诺苍白到无力。
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在濒死情况下,想的是他是否安好,她仰头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从头到尾,她都是信任他的。
幽幽的鬼灯映在薄雾当中,一点点余光照进了少女的眼瞳,是亮晶晶的,对着那样一双满是信任的瞳眸,谢怀慈错愕到怔在那里,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是不怕他的,他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可是...那个满心满眼都信任着他的人,不在了。
再没有任何人会不顾生死地拉他走出鬼物的幻境。
察觉到青年的失神,千重樱有点担忧,思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提醒,“师兄...你没事吧?!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谢怀慈微微挪身,不着痕迹地与千重樱拉开距离,垂下眼,有些冷淡地看向她,“继续,如果你不愿意,就先回去吧。”
虚幻山涧一如同虞棠相遇的那日,精怪如旧,山涧前的寺庙依然伫立在那里,就连构造出的幻境也一般无二,什么都相似,反倒是人不同了...
来到虚幻山涧时的虞棠还是活生生的,能讲笑话,爱普及一些凡间的习俗。这才多久,就物似人非。
回忆里这里即便不是灵秀之地,也不至于寂寥如此地步。
阿蓉领头,带着他俩沿着回廊...朝阁楼深处走去,直到来到一个较大的房间才停下。
那个房间处于阁楼的中央,里面弥漫着浅浅的雾气,但除此之外...里面空荡荡的,不说还魂珠,连个守护的精怪都没有。
意识到可能被人捷足先登,阿蓉之前维持的镇定彻底坍塌下来,神思恍惚地说,“迟了!有人拿走了还魂珠,魂魄只能栖身躯壳三日,完了,完了...”
没有了还魂珠,魂魄无法栖身,虞棠回不来了,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阿蓉愣在那里。
虞棠...虞棠...她以为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为什么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施舍给她。
阿蓉的话回荡在谢怀慈的耳畔,他怔了一瞬,甚至在片刻间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反应过来,谢怀慈攥紧了手里的剑,脸色白得吓人,他甚至想再问一句...却怕听更让人心碎的答案。
来虚幻山涧之前,他就一直暗示自己...虞棠肯定能复活的。到那时候,他会道歉,如果需要的话...他会以命相赔。但他从没有想过,她会死...会真的化为尸骨。
什么是没有用了?虞棠回不来了...这样一个念头陡然在脑海内炸开,恐惧一下子淹没了他重提起的勇气。每当深夜,他就会记起她死前的眼神...后悔到痛心疾首,巴不得早点甩开他。这些东西没有一日,不是在折磨着他。他想...只要她活下来,是不是就还有缓和的机会。
但遗憾的是,一切成空,她回不来了。死前,对他产生的恨意,将贯穿他的生命,如附骨之蛆一般纠缠着他。
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放下或者是忘记才是佳选。
虞棠不是他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虽有同门之谊,却无实际亲近的关系。他甚至同她说话的时候都不算多。大多时候,她都是静悄悄地站在他身后的某个角落,隐藏在影子里面...就像没有人会注意到影子,因为那太乏味了,谢怀慈也一样。
影子成了习惯,早就不亮眼了,比不得落在眼前那朵绯色的花。
当影子没有的时候,莫名的...就会落寞,谢怀慈第一次感受到形单影只,那个目光永远停留在他身上人,没了。
他的影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