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再次抬起眼,他眼里已然清明一片。
甚至眉目柔和下来,擦过她的泪水,劝慰道,“别哭...”
或许是那天的敷衍太过于明显,像是谢怀慈这样脸皮厚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再冷脸贴热屁股了,虞棠幸运地享受了一段时间的潇洒日子。
练了会儿剑,擦了擦额头的汗,靠在崖边歇了会儿。
崖下云雾飘渺,宛若仙境,崖上朝霞漫天,横看,竖看,都是很漂亮的风景。
可是...可是,莫名的,她晦气地想起了死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寒风凌冽的夜晚。
她就是从这儿,或者那边...掉下去的。
那么疼,那么冷。
千重樱站在梨花树下,好看得有点夺目,灵动、漂亮,是她不俱有的容貌。
她和谢怀慈并肩而立,安静地看着她死。
她呢?跟死狗一样,可悲的,满脸污血的,悲催的,掉下了万丈深的崖底。
两者相比,差距不可谓不大。
骨肉碎裂的声音,仿佛响彻在耳际,浑身都是血,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铁锈一样的味道到处都是,她很怕,比任何时候都怕,可是,没有用。
他们就在高处,冷漠地看着她...冷漠地看着她残忍地死去。
“虞棠,你也在呀?!”
阿蓉“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肩膀上,“千重樱的事,你别在意啊,她就是那样的人...”
声音陡然响起,虞棠一个激灵跳了两米远,等看清是谁,才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啊...是你啊,吓死我了!”
“吓死你?我这么大个人杵在那儿,你搁那儿晃神呢!”
阿蓉白了她一眼。
虞棠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那是...那是在思考重要的事。”
可不是重要的事么...她身死之事,重要到不能告诉她们。
阿蓉也不怀疑她是否说了老实话,就直愣愣地说,“前面的事咱们一笔勾销吧,下山除妖...要一起吗?”
一起除妖,放在以前,她求之不得,可是现在...就有点犹豫了。
她和阿蓉的关系真的没有裂缝吗?恐怕有的吧。
这样微妙的情形,她确实尴尬...
她和阿蓉当初是很好,但这很好的前提是讨好阿蓉,可即便置身下位,一到关键时刻,她还是会选择千重樱。
就跟上次,她救了阿蓉,阿蓉反过来埋怨她一样。
换想之...如果是千重樱,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感激。
有了这样的思想源头,漫天的幻想就蔓延开来,止都止不住。
让她极为窒息和痛苦。
弄得她...不知道该恨谁。
是千重樱,还是阿蓉,亦或者是他们全部的人。
按道理来讲,她不该怀疑阿蓉的,可是经历了那么多,她真的不想再赌,赌阿蓉不会在她与千重樱发生矛盾时...反过来指责她。
她真的很累了,不想在莫须有的事情上,纠缠过来,纠缠过去,永无止休。
正要开口拒绝,下一刻撞见阿蓉期待的眼神,嘴巴很没出息地说,“我去...不会麻烦你们吧?!”
等话一出口,她都想要扇自己几个耳光。
怎么那么贱呢?!人家邀请你,你就去啊?!说不定只是口头问候一下...
有了阿蓉,千重樱还远吗?!谢怀慈说不定也在....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不自觉地回想起丢人的事,虞棠的眉毛都快皱在一起了。
备好杀妖工具来到金花坳时已经是晚上了,坳口本就没有多少住户,一闹妖变,大多数人家都搬走了,一到天黑,除了山间呼呼的风,安静得人影都不见一个。
来这儿,她的修为只能算一般,万一遇着个厉害的妖怪,得是玩命儿那种。
在这个原则之下,虞棠规规矩矩地跟在队伍之后。
如果是前世,她还有几分冒险精神,可现在不同了,沧桑了,老了,她开始畏首畏尾了。
万一,死在这儿,就不是好玩儿的事了。
四周张望了下,竟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夏清衍。
月色下的少年,肌肤白皙,眼瞳清澈,跟山间的泉水一样。
脖颈纤细,是个纤弱得跟猫儿一样的少年。
少年也在跟着队伍走,可遗憾的是,他走在虞棠前面,背后又没有长眼睛,自然不能看见她。
“喂!这里!”
虞棠喊了一声,跳起来朝他招了招手。
这声招呼还未引来前边的人,就被掐灭在嗓子里,前面的前面似乎是谢怀慈。
这就很糟糕了...
她的原意是招呼夏清衍过来。
万一,将谢怀慈给吸引过来,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一时间,虞棠安静下来。
谢怀慈神情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