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秀喝了一口酒后,便打开了话匣子,道:
“若说趣事,我儿还真有,州学里有个夷丁,逢人便说,我们站的大地叫做地球,并且地球还是个圆的。”
“这不是胡扯吗?天圆地方世人谁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地怎么可能会是圆的。”
李俊业顿时眼睛一亮,本该送到嘴巴的酒杯,情不自禁的放了下来。“他还说了什么?”
李俊秀满不在乎地道:“这夷丁的怪言怪语可多了,他不仅说大地是个圆的,还说我们大地是绕着太阳转的,这又不是胡扯瞎掰嘛!”
“他不仅胡扯瞎掰,还喜欢吹牛,他还说他曾经服役的水师里,最大的船不算桅杆,都有十余丈高,几十丈长,能放一百多门炮,穿海渡洋,如履平地。”
“他还说,他会驾驶这样的船。”
“可世上哪有这么大的船,这不连吹牛都没有边际。”
“这个夷丁是什么来头,快带我去见他。”李俊业激动不已,他知道自已是捡到宝了。
“怎么,哥你也对这个胡扯又吹牛的人感兴趣。”李俊秀笑着问道。
又和李俊秀简单的聊了一下,李俊业才搞清楚这个夷丁的来头,这个人叫做查理,当初孙元化任职登莱巡抚的时候,招募而来。
提到孙元化,不得不说一下,他师从徐光启,是一位大儒,但他也是一位天主教教徒,他在明末积极引进西学,对西学东渐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他任职登莱巡抚的时候,就招募了一群葡萄牙人,仿制红夷大炮,教习明朝士兵学习西方炮术。
只不过在他任期之内,发生了孔友德之乱,因而被处死,他麾下的西方将士大部分被战死,剩下的人在孙元化死后,也是树倒猢狲散,纷纷离去。
只不过这个查理当时因为身受重伤,来不及和队友们同行,于是他一个人就留在了大明。
州县官员念他当初守城有功,给他安排了一个差事,在州学里面做杂役。
不过近几日,奉学正之命,去济南办事去了。
看来李俊业暂时是见不到了。
又说了一阵闲话之后,李俊业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整整二十两,递到了李俊业的面前,“马上要过年了,你给先生们的束脩还没有准备,这银子你拿去给先生们备束脩,然后你再买些笔墨纸砚。”
“哥,要不了那么多。”
二十两白银,可能是李俊秀这辈子看到过最多的钱了,连忙将银锭又推了回去。
“你拿着,哥现在我有钱,要不了这么多的话,剩下的银子,你去置办几件新衣服,在州学里,你可不能给我老李家丢脸。”
李俊业又把银子递了回去。
李俊业说完后,李俊秀情不自禁的看了看自已身上的衣服,身上的这件青衫,肩膀上、前襟上、袖口上分别都有一个补丁,其实这已经是李俊秀最好的衣服了。
但是古代能读书的绝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同窗大都非富即贵,衣锦穿绫,这身打扮难免会让人轻视。
“你快收下吧!”
在李俊业的不断劝说下 ,李俊秀这才咬了咬唇,收下这颗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大银锭。
三人酒足饭饱之后,李俊业突然说道:“俊秀你先带小蕊到城内逛逛,我还有点事,忙完之后,在你州学门口汇合。”
李俊业又塞给李俊秀一点碎银子,作为他们下午的开销,李俊秀自然是没要。
安排好他们两个之后,李俊业方才打马向城北而来。
直到一个布庄门口方才停下,这个布庄门口挂着一块匾,大书着刘氏布庄四个大字,布庄不是很大,但也不是很小,临街开设,足足有三大间。
看来今日生意好似不好,除了两三个无精打采的伙计外,店内空无一人。
李俊业拴了马之后,径直的迈入店中。
“俊哥儿,你怎么来了。”
掌柜的见到李俊业的身影,颇有点惊喜。
这个掌柜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壮的爹——刘有为。
“刘叔,我有些宝贝,想你帮我估个价,再帮我卖了。”李俊业开门见山的说道。
“好说,好说,让叔我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刘有为非常的热情,笑盈盈地引着李俊业来到了他的柜台,将当中的算盘拿起,随手放到旁边,然后轻轻地指了指刚才放算盘的地方,示意刘俊业拿出他的宝贝来。
李俊业毫不客气的,将一个布包的行囊放了上去,刘有为满不在乎的打开了包裹他的青布。
行囊方才打开一角,刘有为忽然眼光一亮,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当即慌忙的盖上青布,遣开店中伙计,并且亲自关好了店内的门窗。
“俊哥儿,你这西洋宝贝,到底是哪来的。”
刘有为拿起一只玻璃盏,激动万分的说道,眼下这样的玻璃盏柜台上足足有十二个,并且做工精美绝伦,刘有为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李俊业平静地道:“我在海上捡的。”
“俊哥儿真是好运气,你发大财了,你知不知道。”刘有为羡慕不已。
对于李俊业的话,刘有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登州地处胶东,海运发达,海外不仅有朝鲜和日本的商船往来于此,还有不少的西洋商船。
海上发生奇迹的事情多了去了,从海上捡到这些琉璃盏也不是没有不可能的事。
李俊业跟着笑了笑,“刘叔,你还是赶紧帮我估个价吧!看这些东西能够卖多少钱。”
“我刚看了一下,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西洋货,价值不菲,在登州少说一个能够卖二三百两银子,若是你不急着用钱,拿到济南去卖的话,一个卖三四百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刘有为对这些西洋宝贝爱不释手,肯定的回答道。
“刘叔,我现在就急着用钱,你现在就帮我都卖了,越快越好,价低点也无妨。”
一个玻璃盏价值能换好几匹马,李俊业自已也感到有些意外,两三百两一个,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他能够很轻易的不停制造。
世上的钱是赚不尽的,不是什么都需要卖在最高价,李俊业需要的是如何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拥有第一桶金。
“这个好说,我现在就能将你卖掉,你且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的,我在这等你。”
刘有为简单的跟刘俊业交待了几句后,就将十二个玻璃盏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带着两个伙计出去。
一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方才回来,不过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两个伙计却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了。
甫一进门刘有为就当着李俊业的面将箱子打开,满箱尽是白花花的银子,将这个箱子塞了一个满满当当。
“俊哥儿,你这西洋宝贝真是抢手,我只在登州城内找了两个主顾,十二个琉璃盏就全部都出手了。”
“这是银子,一共二千六百三十两,你点点。”
刘有为说完,又递上了一个账单 。
李俊业简单的看了下,因为每个玻璃盏的品质不同,所以价格也不同,他粗略的算了一下,平均每个玻璃盏能卖两百二十两左右,他颇为满意。
李俊业走到箱子前弯腰下去,他并没有去点银子,而是随手拿起了几个银锭,估计有一百两左右,递在刘有为的手上。“刘叔,这你的酬劳。”
“俊哥儿这万万使不得,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如何能受你这么多的银两。”
“这些日子,你们照顾着大壮,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自已只不过是出门片刻,报酬就是一百两,刘有为哪里肯要,连忙推脱。
话说这刘大壮,也着实让刘老爷子操碎了心。
刘老爷子本来想让他读书,但是他哪是读书的料,读了好几年私塾,会认的字,掰着手都能数过来。
刘老爷子,让他跟着自已学商,不料他看着算盘就害怕。
正所谓穷学文,富学武,刘大爷子有钱,没办法让他学武。
学武对他来说,那真是正中下怀,然而学武也不是那么好学的,本来天赋就差,再加上身体肥胖,几年学下来,连个三脚猫的功夫都没学到。
时间久了,开始的新鲜劲也渐渐的消去了,他也吃不了学武的苦,加上又无成效,于是索性也不学了。
刘老爷心灰意冷,无奈只好辞去武师,也不折腾了,让他安安静静地等着继承家业就是了。
这样在家遛狗逗猫的像咸鱼一样,当见到自已儿时伙伴纷纷入伍后,他突然一日心潮澎湃,也要跟着入伍。
刘家虽然也是军户,但好歹也是富贵人家,岂舍得让自已儿子遭这个罪,他家的军缺也早已买人顶替了,谁料他竟在家寻死觅活起来。
刘家就他一根独苗,刘大爷子又是老来得子,溺爱非常,还真担心这小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干脆把心一横,遂了他的愿,让他入伍,也想借此磨炼下他。
不料这小孩文不成,武不就的德性,跟着李俊业他们后,竟然也做得有模有样,前几日家里就派人带信来,说刘大壮斩杀了两个首级。
见儿子终于有了出息,别提刘有为心里有多高兴。
刘有为虽然是商人,但是诚信做买卖,取财有道,也不是那见钱眼开的主,这一百两银子在他心中于情于理都不该要。
不料李俊业不由他分说,硬将这一百两银子强塞到了他的怀中,刘有为推辞不过,无奈只好收下这一百两银子。
“刘叔,这银子我就先不拿回去了,暂时寄放在你这里,等需要的时候再来拿。”见刘有为终于收了银子,李俊业说道。
“你这又是何意?你不是赶着要银子吗?”刘有为一头雾水。
“那是刚才,现在不急了。”李俊业淡淡地说道。
刘有为感觉自已像是被人耍了一样,悲愤不已地说道:“孩子,你糊涂了,这些西洋宝贝,若不是这样急着卖,自然不止卖这个价格。”
刘有为惋惜不已,而李俊业却只是轻声地笑了笑。“刘叔别气,我这里还有。”
“你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