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同情她,但现在的我根本没有那个心思要为别人伤春悲秋。我在一堆破事中挣扎,心绪像是一潭死水,没办法再泛起波澜,除非天塌下来,
然后我问:“还有一个呢,坏消息。”
林佩佩咽了咽,忽的布起了愁容。
她说:“Fiona找你。”
我呼吸一滞。
靠!天塌下来了。
潜规则,老板轻易不会请你去办公室喝茶,除非——她马上要安抚你的情绪了。
我在那一瞬间头脑风暴想的是我的办公桌上有什么是公家的有什么是我能带走的,纸箱去哪儿领,进电梯的时候千万不要有人撞到我。
怪不得,Della从昨天晚上就没有搭理过我,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林佩佩拍了拍我的肩:“魏鲲,你……努努力。”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了。她和我说Gina,其实也不完全在说Gina。
然后我回了声嗯,去办公室,像奔赴战场。
被炒了。
不是我,是Della。
我发誓这是我本年度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荒诞。
她涉嫌职务犯罪昨天中午就被带走了。
好荒诞。
明明今天我就要交稿了。
一张办公桌之隔,Fiona翘着手和我说:“柏川那边发布日期延后了一个星期,他们换了新的项目总监晚一点会和你对接。”
如果我傻到认为到这里谈话会结束,那就真的枉费了我在职场泡的这几年。就这件事,听起来就没有必要出现在办公室。
所以Fiona再度开口:“你要做好准备,新的项目总监,全盘否定了Della的策划方向。”
我隐约感觉,山洪一点一点倾泻。
然后我机械般问出口:“什么意思?”
很明显,他否定Della就是在否定我。
Fiona不带感情色彩的公事语气:“就是说,配色和排版,都要大改。交互他们不需要了。”
我难以置信:“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Della按着我的头压榨出来要耗费无数精力去做的交互,他现在说不需要了?
太荒诞了。
Fiona:“那边改了方向,说要做下沉市场。”
“下沉市场?”我猛然站起身来。
我知道他们要什么了,红配绿的配色,PPT的样式,最后做出一坨垃圾责编还要署我的名字。
Fiona抬了抬头,面不改色看我情绪愈发崩溃。
我怎样都缓不过来,然后声音提了提:“下沉市场,走出这栋楼,直走,拐,拐弯那个胡同——”
我手颤抖着随意指一个方向:“你让他们进去随便找个打印店做啊!找我干嘛?”
Fiona开口:“柏川,付了三百万的。”
真他妈荒诞。
“三百万,这三百万进我兜里了吗?”
这句话说出口,空气忽然安静,我和Fiona的神色都不自觉顿了一顿。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差点想要扇自己一耳光,在抽什么风?我怎么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Fiona分分钟情绪一上来给我来一句:“那你别干了。”
我就真的要找个打印店打工了。
可Fiona什么都没说,我在她手下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她很了解我,她曾经说过我是她手底下最理智最清醒的人,而且,我脾气真的很好。
所以她此时此刻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很耐心等我平复。
太好笑了,我给柏川打工,和祥子要买黄包车有什么区别。
然后我合上眼,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睁眼的时候点一点头。
“我改。”
我把新的方案推下去,小波和小季一个都休想安生。
我忙得连午饭都没能吃上,只叫了杯咖啡续命。
然后小波又捧着电脑到我面前。
他又双眼闪着光。
他又问我说这个字体排版要怎么做。
我停了手上的活儿,看着他天真烂漫的面庞。
然后开口:“你知道你简历上怎么写的吗?”
他呆滞了一下,表情无辜得像个幼儿园小朋友。
“精通Adobe全家桶。”我每次见他都想问的问句问终于出了口:“你管这他妈叫精通?”
前面小季吓得瞬间僵直了腰。
“小波,这里不是学校。我也不是菩萨,没有义务要手把手教你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如果你真的不会,回大学学清楚了再出来找工作。”
我看见了他额头上冒出的汗。
但是关我屁事。
我伸手把他电脑合上,“滚,明天不用来了。”
他被吓得不轻,因为他们从来没见我骂过人。事实上,我进公司以来就没有发过火。
我戴着佛珠就真把我当尊佛了是吧?
他撞枪口上了。
小波收拾东西走了之后,我没再说话,左手盘着我手串的佛珠。
抬头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电脑桌面。我伸手把屏幕关了,然后开始捏眉心。
林佩佩到我面前来,她笑着和我说:“刚小波带着东西经过,嘴上还骂着你呢。”
“骂我什么?”
“说你一定是提早进入更年期了。”
“啧,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道理。”
我熬到全公司走剩我一个才下班,到地铁站的时候恍然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没什么胃口,我叫外卖点了个炒米粉。
两分钟之后我挤上了地铁,有人打电话进来。
对面和我说,没有炒米粉了,能不能换成炒河粉。
我举着手机,在车厢里控诉:“我点的是炒米粉。”
“小姐,你不要太不讲理,米粉没有了嘛,你将就一下,我打电话问你已经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