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身,朝陈匠北挥手,稍微躬身道别:“咁我哋走啦,靓女姐姐。(我们先走了,靓女姐姐。)”
陈匠北才抬头,那只猜拳的手又抬,随意摆了摆,望过去,轻笑慵懒道:“Bye.”
卷毛朝里喊了声:“找數!(买单。)”
老板从里面出来,是站在陈匠北那一侧,看一眼桌子对卷毛说:“酒定係成圍台?(是酒还是全部?)”
手边已经有一张卡,食指和中指夹着递过来,陈匠北。
老板看卷毛:“則係點?(这算什么?)”
卷毛:“我請,講到明我請架嘛,幾錢?(我请,说好我请的,一共多少钱?)”
旁边小麦悠哉悠哉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这俩人要是在这里推来推去打太极争买单也怪有意思的。
但陈匠北丝毫不屑推拉,她捏住信用卡的手放下来,没多久,重新在桌子底下放到老板手里,还夹着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整齐四折好的一张一百港币,是小费。
老板意会,于是没有再理卷毛,收了卡往里面去。
卷毛尴尬了下,问道:“則係點?(那算什么?)”
陈匠北收回手撑在桌面上托腮,抬眼:“走啦。(可以走了。)”
嗓音磁性眼睛迷离,她逐客令都讲得摄人心魄,说的是请离开,但总像是在拉着在扯着,勾得人神魂颠倒。
小麦盯着她的侧颜,似乎心神在一瞬间被没收。
金链拍了拍卷毛的肩膀,西姐在这儿,而且这位姐姐也不像是他俩能hold住的,省得自找没趣,他们喝了顿免费的酒,领了个免费的人情,太着数,识趣走人好过。
陈匠北目送他们拐弯消失,忽地一偏头,便抓住那人滚烫的视线。
“咁你咧?(那么你呢?)”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问道。
小麦一时动不了,她才是喝醉了。
而陈匠北询问这个目测黑社会地头蛇。
“食飯啊?(想吃饭——)”她停一停,眼眸微动竟飘忽着落到小麦半启的唇上,再问:“定係其他?(还是别的其他?)”
两秒,小麦展颜,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用流利的普通话对陈匠北说:“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的粤语——不是特别标准。”
其实是有口音的,香港人都听得出来,也怪不得陈匠北开口第一句卷毛接着就问她是不是来香港旅游。
陈匠北:“是吗?”国语。
小麦:“送你回家。”语气半问半答。
陈匠北:“你有车啊?”
小麦:“嗯。”
——好的,黑社会。
香港地,买车很容易,但是养车成本奇高无比,一般人有钱买也没钱开。但眼前这个女孩很年轻,比自己要年轻很多,大概二十不过半,她就既有车又有脸,不知道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了。
小麦:“怎么称呼?”
很生硬,问一下交不交底。
陈匠北想都没想:“林梓晴。”
这时候老板走出来还是陈匠北身侧,手上一台POS机,打单出来递过去。
“喂簽翻個名先。(先签个名。)”她指挥到。
陈匠北笑了,还是从容接过来,她知道有人在看,但丝毫不避,一点点心虚都没有,大方得好像从来没骗过人。
小麦在看到“陳”字落完笔之后就转过头,冷笑,心照不宣地没再看。
3.屋企担遮生唔高
陈匠北将小票和卡都收回另一侧椅子放着的真皮托特包里,老板再度离开。
这里是大排档靠街的一张折叠桌,入夜、深夜。
小麦手上拿包,要站起来了,她的声音不咸不淡,没有很开心,但也没有恼怒,她说:“那你慢慢,打车或者走路,我走先。”
那确实是,来做好人是Girl help girls,想送她回家的确是陈小姐很漂亮很有吸引力,那她遇上个如花,就没这种好兴致将佛送得那么西。
而陈匠北缓慢开口:“我叫陈匠北,你呢?你叫什么?”
欲拒还迎一番,小麦将包放下。
陈匠北再问一遍:“怎么称呼?”
小麦坐好同她对视:“讲粤语可以吗?”
陈匠北眯了眯眼,没懂,却还是用粤语答道:“講。(说吧。)”
小麦:“我叫麥咚西。”(*粤语“麦”和“卖”不同音。)
然后她看见陈匠北眉眼舒展,想笑,又想不太明显地笑,就忍住,点头,嘴角想收又放。但好有风韵,迷人得很。
麦咚西也笑了,意思是陈小姐随意,她说:“我媽大肚嗰陣,係西邊街行街,突然臨盆,跟住好多人幫手求其搵咗間舖入去就生,後尾佢話係西邊街咚一聲就生咗我出嚟,所以我叫麥咚西。(我妈怀孕那会儿在西边街逛街,突然临盆,那时候很多人帮忙带着她随便找了家店就生了,后来她说在西边街咚一声把我生了出来,所以我叫麦咚西。)”
她跟无数个人解释过,这已经是她的自我介绍了。
主要她爸妈那会儿国语都一般,他们没想到那一层,更没想过麦咚西会去大陆上大学,然后这名字每一个大陆人听见都会愣了一下。
麦咚西:“叫我小麦,OK?”
她点一点“林梓晴小姐。”
陈匠北坦诚一点:“頭先以為你係撈偏嘅。(刚才以为你涉黑。)”
麦咚西:“有咁似大家姐?(我有那么像大姐大?)”
陈匠北:“有車有卡片,或者係富二代咯。(有车有名片,也说不定是富二代。)”反话,阴阳怪气。
麦咚西懂了,她翻包,卡片也给她送一张:“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