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燒臘”
陈匠北看这四个字,问的第一个问题:“英?”
简洁明了的问句,麦咚西知道她在问什么。
“鲜花的意思。”麦咚西认真地说:“花团锦簇的中华。”
陈匠北点头,不再问干脆收了卡片。
麦咚西继续:“架車係屋企嘅,我哋全家人輪住用哩一部車。本身今日要去權哥嗰局,所以我開車去充大頭,結果半路嚟m,我推咗佢嚟哩度食沙爹牛肉,順便維護香港治安,我就係咁熱心腸,不過真係想車你翻去係因為你實在靚得滯。(车是家里的车。我们全家人轮流用这辆车。原本我今天要去权哥的局,所以开车去充脸面,结果半路来姨妈了,我推了他来这里吃沙爹牛肉,顺便维护香港治安,我就是这么热心肠,不过想送你回去的原因确实是你长得太靓。)”
又一张卡直接放在陈匠北手心。
麦咚西:“吶我嘅身分證,陳小姐。(这是我的身份证,陈小姐。)”
陈匠北就扫一眼,又还回去,身份证在中间,两人再望。
她开口:“港岛东,顺路吗?”
不顺路,她们港岛一东一西。
麦咚西收回证件,甩一甩头示意:“走。”
桌边有一把伞,黑色的直柄伞,随处可见的款式,早上都是晴天,中午忽然一场雨,那大概是陈匠北在便利店买来应急的。
麦咚西趁陈匠北提包,先动手提着伞柄走。
车在路边,黑色的丰田轿车,麦咚西先开后座的门,将自己的手提包和别人的直柄伞都放到里面,再到前座开车,陈匠北已经坐好。
地方也就这么个地方,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路程不长,麦咚西看着路随便挑了个话题。
麦咚西:“你听得懂白话哦。”
陈匠北:“我妈妈是香港人。”
麦咚西:“那你现在是,回来和她一起生活?”她默认她是土生土长的大陆人。
陈匠北:“不是,他们都在内地,我是大陆分公司外派过来的。”
麦咚西:“哦……在中环。”分公司外派回香港总部,八九离不开金融圈。
陈匠北没有回答,算默认,她礼尚往来问一句:“你国语也很好。”
麦咚西:“我在大陆念的大学,刚毕业,国语最好的时候,可能过两年就不会了哈哈。”
陈匠北也哦一声,然后随口说了个大学名,正正是麦咚西念的那一间。
麦咚西抿唇笑了笑,可能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不难猜,港人最多的内地大学。特别好的学校,很难考,不过她是香港人。
她换了个话题:“你呢,会调回去吗,还是考虑拿个身份证什么的……”
陈匠北摇了摇头,她看窗外:“那得听公司的。”
麦咚西:“这个我看电视看的,说,外派再回去就是升职了是吧?”
陈匠北没说话,勾了勾唇算默认,她在考察期。
“到了。”没过多久,麦咚西停车在路边,车门哒了一声开锁,没讲什么东西,这应该算正常出租车司机能聊的话题,她想。
等待,陈匠北转头看她,对视,不言语。
麦咚西看着她的眼睛,轻咽一咽,再问:“怎么,送你上去?”
陈匠北笑了,嫣然地,靓丽地,在深夜绽开的,像水波,像花蕊。
麦咚西等她开口,等待对方索要什么,是这个,还是那个。
而陈匠北说:“留个联系方式吧,说不准你需要找我,对吗?”
麦咚西装傻:“我找你?”
陈匠北:“英华,想上市的话,可以找我。”
麦咚西:“Whats App,电话,或者你习惯用微信。”
陈匠北:“都可以。”
麦咚西:“微信吧。”
她们扫了个码,加微信,陈匠北提着包上楼,麦咚西开车从东往西。
今夜结束,有人遗漏了东西。
——“砰!”
那把伞在麦咚西的家里打开,在三天后,星期三的晚上。
她短裤拖鞋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着伞柄,按那个按键,接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伞身向外砰,雨伞的阴影罩住她的身体,她竟不由自主开始傻笑。
旁边一张红木单人椅,麦隆坐在那儿听见声响吓一跳,他把报纸放下一些,眼睛越过老花眼镜看向麦咚西。不是很理解二十几岁的人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玩雨伞。
他朝里喊了一声:“金枝!你個女癲咗。(金枝!你女儿疯了!)”
金枝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一眼,险些尖叫:“啋!同你講過幾多次!屋企擔遮生唔高嘎!(啋!跟你讲过多少次!在屋里打伞长不高的!)”
麦咚西无所谓:“早過咗發育期啦。(早就过了发育期。)”
金枝剐了她一眼:“要玩出去玩,睇住你都眼冤。(要玩出去玩,碍眼得很。)”
麦咚西不知为什么很得意,还摇头晃脑,她站起来,也不收伞,就一路撑着伞走到了阳台,再把阳台玻璃门关上。
金枝和麦隆在屋里看她,末了前者转身回厨房,顺道嗔一句:“痴線。(发神经。)”
那边麦咚西一手握着伞柄,一手握着手机,看时间,八点半,下班时间,不知道会不会加班。
她给陈匠北发微信,很贴心转换了简体字。
麦咚西:【今天用车的时候才发现那晚将你的伞带到后座又不记得叫你拿了,你挑个时间,我给你送回去。】
不是当晚,不是第二天,是三天后才找到了这把伞。
不清楚对方回消息的频率,过了两分钟,麦咚西决定再等一等,不回的话她就——先把伞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