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咚西腼腆地笑,双眸总是亮晶晶的,她乖巧地摇头,尽管就是等了很久。
陈匠北:“那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其实就在天桥。
麦咚西带着她走上阶梯,一路过去,在栏杆边。肩并肩的时候,她带陈匠北去看,指向的方位是一个蓝底白字路牌——
“All Destinations_所有目的地”
“我知你成日經過哩度。我有霖過專登帶你嚟有滴多餘,又其實冇乜特別嘅意義。(我知道你时常经过这里,也想过专门带你过来有些多余,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麦咚西望着那块路牌,虔诚地、真挚地对身旁的人说:“我就係希望,陳匠北可以去到所有目的地,你心入面所有嘅願望都可以實現。(我只是希望,陈匠北可以去到所有目的地,你心里面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她转头望向陈匠北的眼睛,目光唯一的坚定,开口在说:“無論你想點。(无论什么结果。)”
她用最饱满的情感看一双扑朔迷离的眼,说无论你要怎样。
如果麦咚西能看穿陈匠北,奈何结果总让她心碎。就像此刻,她能看见陈匠北的动容、陈匠北的爱,陈匠北的矢志不渝,却没看见以后。
她要她,谈感情谈风月不谈未来。
好像乌鸦想要喝到水,就不断努力地朝水面投放石子,周围都搬空了挪平了,累得要死要活了,腰弯到最低了,水面却不见起伏,奄奄一息的时候才发现,陈匠北不是瓶子,是一口井。
就算这样,麦咚西最大的愿望,还是送给了陈匠北。她这辈子最炙热的时候,用尽了力气向北去撞南墙都义无反顾。以至于需要花光往后的年岁去冷却滚烫的自己。
“係唔係,仲有禮物畀我?(你是不是,还有礼物要给我?)”她浅笑着,目光掉落在陈匠北始终背着的手。
陈匠北目光游移片刻,难得迟疑犹豫,还没有动作。
麦咚西最最懂事,她知道陈匠北很少这么不果断,她也不想为难陈匠北,但是她真的很想很想得到陈匠北的第二个礼物。
时间静不住人。
七秒钟后,麦咚西再问一声:“嗯?”一点点颤抖。
“是。”陈匠北沉出一口气,用普通话对她说:“是有东西要送你。”
麦咚西心跳很快,胸腔里咚咚咚咚的声响震耳欲聋。
拜托你,麦咚西。
陈匠北藏在身后的手终于展露在光下。
拜托你,陈匠北。
麦咚西的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陈匠北的眼睛,又激情澎湃望向她的手。
面前那台崭新的iPhone7plus像一个黑洞,一瞬没收所有光亮。
麦咚西的双眼第一次沉得如同墨海。
想拉扯嘴角,发现先扯动了心脏,想要发一点笑声,到头来是哭腔包裹着的几声面目全非的语调。
偏偏陈匠北一动不动。
“呵、哈,怎、怎么、突然想、买这个?”麦咚西尝试过假装惊喜,伸过去的手却不听话,接礼物的时候不安分在打颤。
陈匠北:“今年不是还没换手机?看你想要很久,刚好买了。”
“哦谢谢。”
“不客气。”
麦咚西似乎丧失了发出正常笑容的能力。尽管表情情绪都乱七八糟,但倾身向前的时候陈匠北还是愿意同她亲吻。
那她真是个好人。
2016年的圣诞节,在所有目的地。
两个人依偎在路牌下接吻。
——只有一个人知道。
天桥下面垃圾桶玫瑰丛中多了一束洋桔梗。
18.其实一切冇弯转
麦咚西忘了是怎么跟陈匠北断了联络的。
成年人,懂分寸,知进退。她们无需言语就知道彼此要靠近,同样不必挑明到点该要散场。
陈匠北和麦咚西,还是会聊天,还是会见面。只是逐渐不上床,逐渐不接吻,逐渐不牵手,逐渐拉远了距离,逐渐没话好讲。
平静的,像是沟壑中的泉水汇聚了一汪清泉,水流抱作一团,但最终又分支,一切潺潺流走,未见风浪,只沉默的分道扬镳。去自己的海,都是天注定。
过2017,过2018。
人和人的距离体现在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的聊天记录框里,表现在嗯啊哦表情包里,表现在麦咚西酝酿了一天才酝酿出一条十几字的消息,语句开头的hello里。
新手机已经出了两台,麦咚西还在用陈匠北送给她的iPhone7plus,其实收到礼物的时候就有预感,这部新手机里,一张陈匠北的照片都不会再有。
陈匠北送了她手机,同时剥夺了她拍照的资格。
陈匠北只用一晚上宣判彼此成为了朋友,麦咚西花了两年习惯她们真的要变成朋友。
2020年,年初,一场改变了无数轨迹的大事逐渐发酵。
陈匠北出生在武汉,她的亲友都在那儿,然后消息传到香港,城封了。
她憔悴了很多,总心神不宁。麦咚西想劝她,又痛恨自己稚嫩,什么都无能为力,她能想到的宽慰人的话陈匠北不需要。
四月,陈匠北的爷爷奶奶先后并发症病危,在所有人都往外走的时候她要往里回,她决定从香港迁回大陆。
坐不了飞机,陈匠北要先乘大巴回广东,转好几轮,辗转许多趟才能够到家。
所有人,家人朋友都对她的决议保留意见,唯有麦咚西诚心诚意支持她。
陈匠北离开那天,港岛暴雨,维港海浪又疯了。
麦咚西开车送的陈匠北,她没带多少东西走,似乎没有累赘。
麦咚西问她一切是否安排妥当,陈匠北说都安排好,只是这个时候变数大,但没关系,总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