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不多时便为苏蓉恢复了身份,改名李静允。
李玉华即刻便从简陋的下人房搬到了小桥流水的别院。院中环境清雅,花草丛生,屋内装饰精巧,墙上挂着精美的书画,书架上摆满珍贵的古籍,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李大人为她送来一批精美的绸缎,色彩明艳,花纹繁复,同其他小姐别无二致。他又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专门教她琴棋书画。
李玉华前世也是世家小姐,琴棋书画虽说不上精通,但也受过众多夸赞。不过,原主并未接触过这些,她还是得装成初学者的模样。
她和张老先生学了半月,老先生对她极为满意,夸赞道:“你若是个男子,我必定收你为亲传弟子……”
“先生,我虽身为女儿身,才情却不逊于男子。先生何不收了我这个女弟子?”李玉华笑意盈盈。
“唉,不是我不愿,只是本朝从未有此先例……老朽我,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张先生瞧了她半晌,道:“不妨事,不妨事,你日后定然是个有大造化的。”
过了几日,李大人问询李玉华课业。
张老先生捋捋胡子,连连赞道:“李大人,令爱天赋极佳,凡事一教便会了。日后定然造化非凡。”
李大人闻言,乐得合不拢嘴。
而这一头,李玉华正在房内练习书法。阳光透过木格窗洒在室内,形成斑驳的光影。她的笔锋流转,墨迹在宣纸上如行云流水,落笔却不是簪花小楷,而是大气磅礴的草书。
“静允姐姐真是好兴致!”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宁静。
李玉华抬头一看,面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衣着华丽,裙摆处绣着金色的锦鸡,银篦珠钗满头。她容貌娇俏,神情却满是讥讽,目露挑衅。
李玉华挑眉,平静地望着眼前人。这是李大人的侄女,五小姐李静欢。
李静欢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呦,果然是今非昔比了!上次看见你,你还住在那个破院子里,杂草丛生,衣服也素得如乞丐一般!如今换了现在这院子,这装扮,还真有几分官家小姐的模样了!”
李玉华放下手中的笔,从容地站起身。她微微一笑,道:“五妹,你该唤我一声四姐才是。”
“四姐?我已经有四姐了!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能和我们几个相提并论?我母家虽然不算什么达官显贵,但我外祖父好歹也是徐州的知县,而你母亲呢?倾脚工的女儿,身份如此之低贱!说起来,我小时候还见过你外祖呢!穿着破衣服,提着恭桶,又脏又臭!”李静欢啧啧两声,嫌弃地捏了捏鼻子。
李玉华半点不恼,“五妹,任凭你如何说,你现在都得唤我一声姐姐。无论我母家如何,我都是主家的女儿,不像妹妹……”
李玉华笑而不语。
“你竟然嘲笑我?你外祖父不过是个掏粪的,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以为入了李家族谱就能怎么样,你不过是个庶女罢了!我告诉你,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嫡女,就算你被叔父可怜认了回来,也别想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她的声音尖锐,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刺,试图刺穿李静允的冷静。
“我的身份是父亲给的,这一切也是父亲安排的。你若有不满,不妨直接去找父亲说。”李玉华声音平静,淡笑着望着李静欢。
李静欢见她冷静如斯,仿若在看她笑话,心里更气了。
她脸色一沉,继续挑衅道:“告诉你,你别以为有叔父撑腰就能怎么样!叔父女儿那么多,怎么可能管你一个庶女!何况,婶母肯定容不下你,你就得意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威风到什么时候!”
李玉华依旧淡淡的,“嗯,未来的事,就不劳五妹你操心了。”
“不过五妹你今日行径,粗鄙不堪,何曾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她声音略沉,神情严肃,目光淡淡扫过李静欢,不怒自威。
李静欢瞧着她的神情,生生愣了一瞬。她心道:李静允的神情……怎么如此眼熟?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她忽然想起,她曾经参加过南安太妃的宴会。南安太妃瞧见那些献媚争宠之人,便是这种神情。可李静允,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怎么会和南安太妃有相似的神情呢?
“五妹妹,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继续练习书法。请你自便。”李玉华声音不容置疑。她转过身,再次提笔练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你……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李静欢愤愤地瞪了李玉华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李静欢前脚刚走,李玉华便听到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脂粉香。
“贸然前来,可有打扰妹妹?”一道盈盈笑声环绕耳边。
李玉华眉头轻蹙。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名衣着素雅,发饰简单,步履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少女。这便是素以才情闻名天下的李家三小姐李静仪。
与李静欢的华丽张扬不同,李静仪素来简朴、温婉。然而,在这温婉的外表下,隐藏着她锐利如刀的心思。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棂,洒在李玉华的书桌上,给她的作品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李静仪的目光轻轻扫过桌上的字画,继而浅笑道:“近日总听得张老先生夸赞妹妹。如今一看,妹妹果真是个好苗子,只可惜……”
李静仪话锋一转,目露心疼,“从前你在我房里,真是埋没了你的天分。若是你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如今也不至于如此辛苦。”
李玉华内心冷笑。这李静仪倒是得了李大人两三分真传,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她明面上是在心疼她,实则提醒她,她曾是她房里身份低贱的丫鬟,如今即便成为小姐,也要通过拼命学习,才能得到两三声夸赞。
“是,的确埋没了我的天分。”李玉华不咸不淡道:“三姐不必心疼我。这些东西我学起来很轻松,像四书五经之类,我过目不忘,至于琴棋书画,张先生只教一遍我便记得了。”
李静仪以为她会谦虚一二,却不料她竟如此回答,被蓦地一噎。她心里咒骂连连,该死的李静允,从前装得那么温顺,如今一恢复身份,便如此嚣张行事。不愧是掏粪工的后代,说起话来都那么粗俗。
“妹妹果然天分极佳,我也为妹妹高兴。”李静仪挤出一抹违心的笑。
“谢谢三姐。我知道,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般,拥有如此高的天分。如果没有天分,那便只能勤能补拙了。”她淡笑着望着李静仪。
“……”李静仪何曾不知她在讽刺她?她心里气得要命,面上却只能保持微笑,“妹妹说得对。妹妹你好好练习吧,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