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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旧事

高铁出站的时候,夜色已深。

南湖正是夏季,路两边的梧桐树苍翠欲滴,热浪一般的晚风吹遍整座城市。

许廷川和姜可瑜并排坐在出租车的后面,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景象一帧一帧从如风铃一般在车窗内变换。

近乡情更怯,姜可瑜不自觉地看向许廷川,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六年多了,他整整有六年多都没回到这座他生长的城市了,那么多艰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分别,再也不会有苦难,他有家,有爷爷奶奶,有阿瑜,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想到这,许廷川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脏快了几拍,那种激动和喜悦很难用言语表明。

莲仓巷还是一如既往的悠长,石板路有潮湿的青苔,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深深浅浅的印记,被拖着走过的行李箱压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爷爷!奶奶!”姜可瑜熟练地推开门,“我回来了!”

许兆义和周婉华年纪大了,这会已经准备休息,听到敲门声一起出来,在姜可瑜和她身后的许廷川的那一刻,周婉华的眼泪唰一下地掉了下来。

“回来了!你们终於回来了!”

许廷川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当年离开南湖,走得匆忙,告别都来不及,又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后来好不容易回来又跟着姜可瑜去了战场,这一面,他想了太久,也盼了太久。

“奶奶。”许廷川颤抖着叫了一声,伸手去扶周婉华。

桂花树,秋千架子,还有许兆义养的小鱼塘,院子里所有的一切都一如往常,和他十八岁时离开的一样。

“回来了,你还知道要回来啊!”许兆义嘴硬,心里始终介怀那六年。

“爷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来,你们俩吃没吃晚饭?”周婉华赶紧拽着姜可瑜,要带着他们俩进去。

院落里还懒散地趴着一只小猫,是姜可瑜上次过年走之后,周婉华捡回来的,是只狸花猫,刚捡回来的时候瘦弱的不像样,现在已经胖乎乎的了。

周婉华叫他们先洗澡,听说他们没吃晚饭,大晚上还是去下厨准备做几道菜。

许廷川和姜可瑜的房间都在楼上,虽然他们高考离开南湖之后都不大回来,周婉华还是把房间都打扫得特别干净。

他们放下行李都去洗澡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许廷川还是照常要擦药,吃药,还要小心手上刚拆掉纱布的伤口所以慢了一些,刚收起来药,就有敲门声。

“进来吧。”

姜可瑜推开门,从门边探出脑袋,看见许廷川坐在床边,笑嘻嘻地看着他钻进房间来。

“麦芽糖!奶奶做的,刚找她要的。”姜可瑜手里拿着用小木棍挑起来的麦芽糖递给许廷川一个。

做麦芽糖的过程很覆杂,现在糖精普及,其实很少有人会在花时间做这个了,外面也买不到。

许廷川接过糖,看着姜可瑜高兴,心情也跟着好。

“哥,这次你可以在南湖多待几天吗?”姜可瑜不确定许家那边的态度,问得小心翼翼。

“可以啊,医院那边不着急,在手养好之前也不能正常工作,就一直在南湖这边陪爷爷奶奶,等到秋天再回去。”

“好!”姜可瑜开心地一口吃掉了麦芽糖。

晚饭一家人凑在一起,爷爷奶奶看着从小养到大的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一转眼事业有成,都甚是欣慰。

吃饭的时候,周婉华又问了一嘴:“廷川啊,之前你爸妈说你要订婚,这次回来是不是该把订婚宴办了啊,你什么时候带人家姑娘回南湖来,给我和你爷爷也看看。”

许廷川听到周婉华的话,下意识看了一眼姜可瑜,赶紧解释。

“奶奶,那是个误会,根本就没有订婚的事。”

“怎么会呢?”周婉华觉得有点可惜。

“你看,我就说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他们那没良心的两口子,能给廷川找什么好对象。”许兆义打断了周婉华的话,气不打一出来。

其实许家早一辈都是兢兢业业打拼过来的,叔叔许圣骁在出差的时候遇上了意外,因公殉职,没留下个后,旁支的几个晚辈们也都身居高位,有出息得很。

唯独到许廷川的父亲许圣炎特立独行,开始做起了生意,先是不顾家里反对娶了富商之女,也就是许廷川的母亲黎念,两人一起在北川打拼,开始借着黎家的投资,生意越做越大,很少回南湖。

许是这些年沾染了太多的世故商贾气,夫妻俩现实冷漠得很,当年生下许廷川知道他有先心病,难堪家里的大任,干脆就放弃又生了许嘉航许嘉悦,加上二老当年又坚持要收养姜可瑜挂记在他们名下,现在父子关系一般,来往得很少。

许廷川听了许兆义的话没吭声,还是多看了几眼姜可瑜,好在她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

“好好好,这事之后再说。”周婉华还是沈浸在一家人团聚的喜悦里,“咱们这两孩子养这么好,以后肯定是能找到好人家。”

姜可瑜听到了周婉华的话,看了看许廷川,夹了一筷子菜给他。

她倒是希望,他们都成家的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吃过饭,已经到了要到睡觉的时间,周婉华和许兆义捡了碗筷就先回了房间休息。

许廷川手还没好,姜可瑜不让他洗碗,自己去厨房把碗筷都洗干净,再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廷川坐在院子里。

狸花猫被他抱在怀里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坐在院子的长凳上,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夜空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在国外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幸福。

现在,最孤独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应该......是轮到他要幸福了吧。

“哥,在想什么?”姜可瑜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没想什么。”许廷川看了一眼姜可瑜,打心里高兴和安心。

只有是在她身边,其实无论是南湖,还是北川,他在哪都是会有个家的。

“再过一个月,入秋了,这棵桂花树就要开花了。”

姜可瑜擡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当年爷爷带他们种下他们的时候,也才一米多高,一转眼,他们长大了,这棵桂花树也长大了。

“然后等秋末,奶奶就又可以酿桂花蜜了。”许廷川很自然地接下话茬。

说到桂花蜜,两人相视一笑,极为默契。

晚风微微有些燥热,南湖的盛夏像是做不到尽头的白日梦,池塘里的小鱼偶尔翻出水面,鱼尾发出啪啪的声响。

许廷川怀里的那只狸花猫睡了一觉起来,不满地动了几下,跳下来重新蜷缩回院子的角落。

“推你荡会秋千吧。”许廷川站起身,看着姜可瑜坐下,慢悠悠地推着她荡秋千。

“阿瑜,等几年,我们就搬回南湖好不好?”

晚风里,许廷川忽然说了一句,姜可瑜听得特别清楚,但是不敢回答。

回南湖,他们一起吗?

她不敢想。

“那......叔叔阿姨那边怎么办?他们应该还是希望你留在北川。”姜可瑜知道,许廷川是这么久没回来,一时兴起不想走很正常。

更何况,他还没有娶妻,如果到时候成了家,就更不可能会回来了。

姜可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苦笑了一下。

“你要是喜欢南湖,想爷爷奶奶,我们经常回来就是了。”

许廷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没解释,也没多说,揭过了这个话题。

这一晚,他们都睡了个好觉。

等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赶上大晴天,爷爷奶奶要出去见朋友,许廷川和姜可瑜也没跟着去,就留在院子,准备吃过午饭出去逛逛。

午饭之前,许廷川还给了两瓶药膏给姜可瑜,叮嘱她要把胳膊上被弹片划开缝针的伤口好好涂抹。

南湖的夏天很热,是那种走在路上都快要透不过气的闷闷潮潮的热。

姜可瑜每次都不耐烦走得太远,就只是跟着许廷川去逛了逛巷子附近的集市,买了些新鲜的水果蔬菜。

路过一位卖字画的老爷爷,写好的扇面,书签铺了整整一桌子。

姜可瑜恍然想起,许廷川的书法从小习得,师从南湖市的书法大师,功力了得,倒是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还会写。

“哥哥,我们一会回去,你去爷爷书房,也给我写个扇面吧!”姜可瑜记得自己的梳妆台匣子里还有一把淡绿色的扇子,用来写字刚刚好。

许廷川擡眼,看着姜可瑜一脸期待,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地答应。

从集市走回莲仓巷,路上不时会遇到熟人,街坊邻里都已经很久没见着许廷川,听说他回来,都热情地招呼着。

日头正毒辣,狸花猫在院子里又开始打盹,荷花开得正好,那一方他们长大的院子,就像是垂垂老矣的慈祥长者,从容平静地容纳着他们的欢笑和团聚。

窗子四开着,许廷川左手还伤着,姜可瑜隔着书桌站在许廷川对面,帮他扶正那把扇子。

男人长身而立,笑着和她对望了一眼。

恰时,有慢热的风涌进来,恍若隔世。

少年少女不过十几岁,那时候也是隔着这张桌子,一笔又一笔,挥毫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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