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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风云

快要冬天了,北川的气温趋於零下,姜可瑜也忘记了地铁站的方向,只是想快点逃离他们的视线。

许廷川追出去的时候,人影已经走到了酒店门口,他快步赶上去,拽住落荒而逃的姜可瑜。

“阿瑜,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许廷川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开口合适,只能用这个蹩脚的理由。

姜可瑜不肯擡头看她,只是垂着眼睛,躲避他的眼神摇头,“不用了,黄小姐和许叔叔他们在里面等你呢,你快回去。”

许廷川看不见她的眼睛,有点心慌,不肯松开手,也不肯回去。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门牌上的灯光璀璨,落在两人之间,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一整个秋天过去了,姜可瑜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好起来了呀,认真工作好好生活。但破防只需要一眼,她又委屈得不像样,想哭还只能拼命忍住。

“送你回家。”许廷川坚持重覆了一遍,鼓起勇气,抓住姜可瑜的胳膊,把她拉近了一点,弯下腰想去看看她的眼睛。

姜可瑜没忍住,一眨眼,滚烫的泪珠刚好落在许廷川手里,烫得他心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以为,她是因为被父母冷落,觉得尴尬和委屈,所以更自责。

许廷川没开车,和姜可瑜一起坐着地铁,很晚了,人并不多,他们并排坐在座椅上,两人的身影倒映在窗子上,挨得很近。

“这么晚,还有工作吗?”许廷川坐得笔直,脊背僵硬。

他是知道苏辰毓的身份的,刚刚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准备出门,苏辰毓还扶着姜可瑜,他心里说不上的难受,甚至是嫉妒和不开心。

姜可瑜摇摇头,“有点问题想和他请教,就一起吃了个晚饭。”

“你们......工作接触多吗?”许廷川觉得自己真是不可理喻,问出口又马上后悔。

姜可瑜赶紧否认,“只是,吃个饭而已。”

又是长久,令人心慌的沈默,地铁的轰鸣声从耳边掠过,咣当咣当。

姜可瑜微微侧过头,捕捉到了许廷川的侧颜。

应该是刚从医院回来,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一些酒气,戴着眼睛,眼底乌青,嘴唇发白,看起来很累很疲倦,不太有精神。

整整一个秋天,他们都没怎么联系过,没有见过一面。姜可瑜藏起来的想念又在作祟,他看起来好累,她好想抱抱他。

“是要订婚了吗?”姜可瑜说得很小声,小到差点要被地铁的噪音吞没。

许廷川嘴角微微抿了下张口准备解释,但话到嘴边却觉得没必要。

本来今晚,只是父母说有事商量,一定要他过来,没想到酒店还有黄恩宁一家,走又走不掉,整顿晚饭,他只吃了几口,红酒倒是喝了不少,这会胃里空空,隐隐地疼。

她就这么希望他订婚吗?

许廷川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收回看向她的目光。

“还没定日子。”

“这样啊。”姜可瑜念念重覆了一句,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怅然若失,笑了笑,“也不急,好事多磨嘛。”

地铁到站了,逼仄的巷子口。

暗黑的夜里忽然飘起了雪,这应该是今年北川的第一场雪。

两个并排走着,许廷川穿着大衣,姜可瑜扎着围巾,身影错落在坑洼的地面上,没有缝隙。

“送到这吧,哥哥,我可以自己回去。”

许廷川本来不想分神,但又被刚才空腹喝的酒搅得难受,抑制不住地皱了下眉,疼得微微弯下腰,缓了一会,“我送你到楼下。”

“哥,你不舒服吗?”

“没事,晚上喝了点酒。”许廷川摆摆手,面子上还是笑着。

姜可瑜心疼,伸手扶了一把,看着许廷川温柔的眉眼,站定在他跟前,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说的。

巷子再长,总是能走到头的,许廷川极力忍受着胃痛,耐着性子,仍然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因为有合租的室友在,许廷川不方便上去,在楼下,目送着姜可瑜上楼。

“哥,我上去了。”姜可瑜低下头。

“好。”许廷川没有挽留的理由,看着姜可瑜从他的视线里慢慢消失不见。

雪好像下大了,许廷川疼得不轻,僵直地站在原地,不肯挪步。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元旦?除夕?

还是更远?

回家吗?也不想的,那个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什么生气。

手机一直在震动,是许家的人在找他,他没有接,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每天医院的事情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回家还要连夜去打理许家那摊子烂事,日日熬夜,日日活得辛苦。

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不那么想她。

可这样的日子,他还能支撑多久呢,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掏空了。世界这么大,没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在意他,爱他,关心他。

所有他能渴求的爱和温柔,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他越来越远。

许家用切实的行动告诉他,是因为他有价值,才会被关注,倘若哪天他没有价值了,依然可以像当年一样弃之如敝履。

他苦涩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他在想,姜可瑜是不是还需要他。

他仰起头看着老旧的楼房,希望能搜索到姜可瑜的身影,大衣口袋里装着的,是上次她落在车上的挂件,他紧紧攥在手里。

那场雪之后,北川的冬天彻底来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甚至有大雪封路的时候,高架桥日益严重的塞着车,连同好多树都被压垮了。

许廷川刚忙完一场手术,从手术台下来,累得很,疲惫地回到休息室,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刚想要睡一会,敲门声响起。

“许医生,你女朋友来看你了。”门口护士热情地说着。

许廷川疑惑地皱皱眉,顺着敞开的门看去,是黄恩宁。

穿着呢子大衣,手里提着保温盒。

小护士识趣地回避,留下两个人在休息室。

“廷川哥,我来给你送晚饭。”黄恩宁从许嘉悦那听说了他的工作和排班,特意去学了一些菜送过来。

圈子里都这样传,许廷川做医生只是暂时的跳板,许家这一辈的掌门人一定是他,她也这样认为,许廷川是足可以与她相配的人。

“黄小姐,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可能和你订婚,请你不要以我女朋友的身份自居,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麻烦你离开。”许廷川很累,一点也没力气没心思和她周旋。

“那你想和谁订婚呢?那个记者吗?”黄恩宁也没有不高兴,把饭盒打开,意味深长地笑了。

“如果你想和许家的继承人结婚,去找许嘉航或许更合适。”许廷川楞了一下,忽然心慌,强镇定下来,没有回答黄恩宁的问题,也不屑跟她讨论,更不想叫她知道姜可瑜,“我就是个医生,以后也就是个医生。”

“怎么会呢?叔叔阿姨那么重视你,而且,我会帮你的,我家里人也会帮你的。”黄恩宁误解了许廷川的意思。

许廷川深吸了口气,真的懒得再和黄恩宁纠缠,头很疼,很累很累,他烦闷地厉害,坐在椅子上停滞了大概三两秒然后猛地站起身去拉上了休息室的帘子,屋内只剩下了灯光。

他脱了白大褂,丢在了一遍的床上,手指顺着系得整齐的扣子一路往下,很快解开了衬衫,然后露出了胸膛上那道很醒目,狰狞的开胸手术留下的疤痕。

白炽灯很晃眼,把那道疤痕照得格外清楚。

“我从出生就有先心病,父母很早就放弃我了,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现在接手家里的部分生意不过是因为暂时无人可托,我恰好有利用价值。一旦我的先心病再覆发,许家很快就会放弃我。”许廷川目光冷漠,很平静地阐述着,在黄恩宁错愕的眼神中,继续说了下去。

“看见了吧,手术留下的这道十多厘米的疤是去不掉的,你和我结婚,也成为不了下一个许太太,你还想做我女朋友吗?想和一个身体本身就有残缺的人谈恋爱吗?”

黄恩宁楞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那道疤痕着实的醒目,难看,又在胸膛正中央她没办法忽视。

先心病又有谁能说得准,万一真的覆发了,许家当然会舍弃他。

黄恩宁的眉毛皱在一起,精致的五官呈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最终拎着包,话都没说一句就离开了休息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许廷川看着她走远,好久没有动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疤痕,眼底通红,凝视了好一会,机械地重新系上扣子,然后穿上白大褂。

整个动作,也就用了不到半分钟,心里却是那样的难受。

他被迫展示着自己最脆弱难看的地方,承受着别人鄙夷和嫌弃的目光,又一次重温了那些痛苦和被放弃的过往。

如同断尾求生一般,他给自己本就死寂的心上又狠狠扎了一刀心,又疼又委屈。

他难过到找不到形容词,却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还要洋装不在意,用贬低自己来换得应有的自由。

终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许廷川没有再拉开帘子,熄了灯,屋子里一片黑暗。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他闭上眼,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了晚上,直到抢救铃声响起,在梦里,响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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