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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风云

许廷川怎么也没想到,许家为了控制他重新接手家里的生意,甚至不惜毁了他的行医生涯,把他最隐晦不愿意被人看见的痛苦过往剖白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他再也做不成医生,再也没办法拒绝他们的安排,所学多年的成果也不会再有用武之地,他就是个废人,他只能乖乖地回到许家,做他们期许的家族幕后操盘手。

许廷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只记得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全部都是有关於那些他拼命想要忘记的痛苦过往。

寂静无声的医院走廊,熬不完的漫漫长夜,挣扎的痛苦,康覆时的痛苦,还有那道又长又明显的伤疤。他拼命想要掩饰和想要保护的伤口,毫无保留,被本该最信任的人背刺,就这样袒露无遗。

刚开始看到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亲生父母,他的家人,他们明知道这样做会深刻地伤害他,他们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因为这样做,他们就能达到他们的目标。只要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更不考虑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多么的残酷。

关上房门,许廷川背靠着门板,努力平覆着呼吸,情绪的起伏让他一时难以承受,心口剧烈的疼着,他痛苦地扶住一边的柜子,弯下腰,闭上眼。

为了成为一名医生,他要做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手术之后为了减少后遗症,保持身体健康,他坚持不懈地锻炼。为了能让双手的稳定性增强,克服手抖的毛病,他做过无数的练习,缝合了数不清的猪皮,鸡皮......

而这些努力,就被这样一篇报道,全部付之一炬。

许廷川委屈,难过,甚至是有些许的崩溃。他捂住做过手术的地方,觉得无论怎么揉都疼得难以接受。

不用一天,整个北川城,都会知道他是个无良不符合规定的医生。姜可瑜也会知道。

他那么努力地掩饰过去的六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狼狈和不堪,想要保留最后一丝的体面和尊严,哪怕是作为兄长,也不行了。

手机一直在响,许廷川无暇去接,长按了某个键之后屋子里又重新陷入死寂。

许廷川强撑着这副身躯,去卧室找药,拉开抽提的手都是颤抖的,一般药吞下去很快就会见效,只是这次他已经吃了最大剂量,可半天呢痛感却没有减弱半分。

许廷川顺手抓起一边的被子盖自己身上,满头的汗,顺着额头落在干净无尘的床单上,他死死地捏住被角,疼得咬紧牙关,脑子里挥之不去,全部都是让他难堪的过往。

越想,越痛。

像是心口插了一把刀子一样,那种绞痛感让他完全承受不了,他压抑着,却还是难以流露出痛苦的呻.吟声,眉眼痛苦地皱在一起,额前密布着汗珠。

为什么?

要这么对待他?

许廷川的喉咙里满是痛苦的滋味,紧紧咬着下唇,直至最后嘴巴里弥漫起了血腥味。不仅仅是痛,还是苦涩和委屈。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但是任何人都在不留馀力地伤害他。

房间安静地吓人,只能听到他强忍的轻哼。

药终於缓缓地起了作用,不至於是那样歇斯底里地疼得快要断气,许廷川挣扎着爬起来,后背全部被汗水浸湿,他强努力地深呼吸着,最终摸到了床边的一杯水,喝了大半才勉强好一些。

手机刚刚关机之后掉落在了门口,许廷川捡起来,始终没有打开的勇气。

这会,也不知道姜可瑜知道了没有。

他该怎么面对她,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坦然地把这些羞耻的过往说出口。

他做不到,他只要一想到姜可瑜的脸,就心慌意乱。

工作,家人,爱,他统统都失去了,许廷川踉跄着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冲刷身上的汗渍,还有那条疤痕,他用力地搓洗,白净的胸膛被搓得通红,即使愈合了那么久,疤痕的地方依然又疼又痒。

这条关於许廷川的热搜,因为许家在背后的助力,热度始终居高不下。大家骂声一片,就连医院都迫於压力,全面暂停许廷川的工作。事态似乎已经陷入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姜可瑜结束了会议,本来跟着苏辰毓去了另一个城市,刚拿到申请下来的工作证,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来及看手机,直到回去的路上才有空闲扫了一眼。

才打开,就看到了那条热搜。

无良医生?

姜可瑜反反覆覆地看了两遍,才确认这篇报道和热搜上提及的人物是许廷川。

六年......这六年他不是出国了吗?不是在顶尖医学院就读吗?不是走在前进的路上,坦荡无忧,闪闪发光吗?

怎么会是......先心病覆发,做开胸手术呢?

姜可瑜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好半天都没缓过神,甚至不敢去仔细深想。

仲夏那个雨夜,他失魂落魄,面色惨白地从许家回来,现在想来应该不仅仅是受伤的手在疼,情绪过於激动的时候,他的心脏应该也在疼。

手里的手机咚地一声,姜可瑜难以掩饰心慌意乱的神色。

“怎么了?”苏辰毓担心地问了一句。

“我要回北川。”姜可瑜回过神,赶紧从车里捡起手机,去看最近一班回北川的航班,“师傅,去机场,开快一点。”

“出什么事了?”苏辰毓不解,同样也还没关注到新闻。

姜可瑜摇头不肯说,她不想把许廷川的事告诉任何人,只是自顾自地翻着手机,定了最近的航班,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在酒店,就又提着去了机场。

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了什么,她一定要陪在许廷川的身边。

航班要凌晨三点半才起飞,姜可瑜坐在航站楼里,心没有一刻静下来,苏辰毓就在她身边,这会给她买了水和面包,她一点也吃不进去。

她给许廷川发了好多信息,但是始终没有回应,打电话又在关机,她忽然很害怕,很害怕这个时候许家又做了什么,不明真相的网友又做了什么,她怕一回到北川又再也见不到许廷川......

偏偏这时候下起了雨,飞机无奈地晚点,姜可瑜眼看着快要登机,指示牌上变成了晚点的红字。

她突然很崩溃,用力克制焦躁的情绪,最后却失败了,沈重地呼吸了几下,用力地锤了两下双腿,愤恨地怨怪老天爷,眼泪随之翻滚着下来,着急得好像下一秒就快要疯掉了一样。

苏辰毓没见过姜可瑜这样,他印象里的姜可瑜一直都是平静温柔的,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他一时诧异,担心地看着她,眼底里不停地往外涌着眼泪,无奈地递了张纸巾,说了些宽慰的话。

顾不上面子了,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真的害怕,害怕高考那年的事再一次重演,害怕他又一次不告而别,更怕他躲到她看不到的地方,经历这些困难的事。

原以为他过得顺遂无虞,没想到是这般境遇。

姜可瑜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现在只想见到他。

终於熬到了飞机可以起飞,天都已经亮了起来,姜可瑜一夜未眠,赶紧登机飞回北川。

北川的冬天还没有走,那种刺骨的寒冷一下飞机就能切肤感受到。

三个多小时的航班,刚打开手机,话题已经有了更新,除了昨天的诊断书,许廷川在国外治疗期间的照片,甚至手术后的伤口,都有被粗浅打码贴出了出来。

姜可瑜坐在去找许廷川的出租车上,颤抖地点开那些照片,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顷刻间,泪如雨下。

她并不是嫌弃,也不是害怕,她实在想,那会的许廷川,一个人面对这些该有多疼,多无助。

好不容到了地方,姜可瑜赶紧往电梯里跑,到了门口发现门上贴着不少威胁谩骂的话,她疯了一样一一撕下来,然后开门进去,却发现许廷川不在家。

她又赶紧打车去医院,路上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遍。

手机还是打不通,她真的紧张害怕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许廷川一大早又被调查组的人叫到医院,这次就他的行医资格,以及当时的面试进行覆盘。

寒冬腊月,凛冽的风来来回回地吹着,他一遍遍地陈述事实,接受盘问。

今早依然是吃了药的,但依然不太舒服,他有些透不过气,手放在口袋里,紧紧地攥着,手心都是汗。

今早更新的内容他还没有看到,他真的低估了许家做事狠辣的程度。

直到走出办公室,刚刚开机,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才看到更劲爆炸裂的内容,一张又一张。怪不得那时,许家要找护工来照顾他,原来竟然是为了监视他。

他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些他痛苦煎熬的日日夜夜,他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狼狈和不堪,竟然还要以图片的形式被所有人看过千千万万遍。

没人关心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这究竟是什么道理,被至亲亲手揭了伤疤,活生生地忍受着二次伤害。

他更加喘不过气,没办法启齿,他觉得自己的身上全是鄙夷的目光,几近是落荒而逃一样,才出了医院的大门,就被去世病人的家属拦住。

那么多人,在声讨他,在大骂他,哭喊声格外刺耳,他想要反驳却被撕扯到快要碎裂,没有一点力气。

甚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往他的身上丢石子和鸡蛋,他被扯着,脆弱的快要断掉。额头被砸破了,鸡蛋液流了满身,看起来脏兮兮,还挂着蛋壳。

痛,实在是太痛了......

全身上下每一处,他都觉得痛得厉害。

他放弃了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脚底很软,他的心脏又不合时宜地刺痛,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他不小心跌在地上,身上满是污秽,额上的血液被冷风一吹变得快失去知觉痛感。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人群里,有熟悉的声音在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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