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寻踪
还是冬天，北川室外滴水成冰，屋内温暖如春。
许廷川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上拿着一杯热咖啡，只轻轻啜了一口，静静地等着黎念开口。
“子公司税务问题是你举报的吧？还有问题产品的调查问卷，内部消息是你找媒体爆料的吧？”
“不止，许嘉航经手的生意，彩妆线全部的营收，所有有问题的财务资料，我都整理得非常清楚，税务部门之所以能那么快查到眉目，也是因为我把银行流水一并交了上去。”
黎念的火已经烧到了头顶，她一向都是唱伪红脸的那个，这会倒是装不住了，气急败坏。
“你疯了！”
许廷川垂下眸子，看着杯子里黑褐色的咖啡液，淡淡地笑了。
“处罚应该很快就出来，许氏倒是有这个能力，可以帮着他收拾烂摊子。只要补上罚款，应该还不至於蹲监狱。”许廷川本来是不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但是一想到那些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他就恨得厉害，疼得厉害，说话一点馀地都不想留，“但以后，许氏旗下的所有子公司，品牌，业务，再有什么意外，可并不一定都能这么轻松地解决。”
“你到底想干什么？”黎念有点坐不住了，本来是想和许廷川谈谈条件，只说这次的事。
许廷川听到黎念这句话，才深深地觉得可笑，挑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们吗？你们想干什么？”
黎念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廷川，倒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个儿子，居然不止是打理生意一把好手，打心理战，狠起来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本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可以逼他就范，没想到他居然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低头。
“廷川，我们是一家人，许氏以后迟早是你的，这比你当一个医生更有前途吗？难道你想看到.......”
“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们，收起你们这些恶心的手段，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更不允许你们伤害我身边的人。”许廷川打断了黎念的话。
“否则，税务问题只是个开始。原料底价，各个项目竞标，我能插手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到时候就不一定是仅仅交罚款这么简单。”
一家人？这三个字他们说出口都不觉得脸红吗？
一家人？他们疯了一样撕掉他的伤疤。一家人？骑在他身上吸最后一口血。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可能可笑地认为，他们起码还是有点浅薄的亲情在的，现在他才明白，对於他们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为他们创造利益的工具。
“你敢！”黎念耳朵上的带着的珍珠耳环都跟着颤了两下，介於是公众场合，刻意压着声音但还是难掩那种快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怒气。
许廷川反倒是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被许嘉航欺负，只不过是实在气不过还了一下手，就被妈妈训斥。她的温柔全都留给了许嘉航，一分一毫都没分给他。
可明明，他也是他们的孩子。小时候他不懂，所以只能努力表现得更好。
他很乖，懂事起就很少哭闹。他努力学习，很少叫父母操心。明明已经很注意身体，但因为先心病的原因，却还是时常生病，每次生病也很少吭声，都是等着拖不下去了，阿姨发现带着他去医院打吊针。每次生病父母看着的目光都更失望，却从来没有给他多一分的怜爱。
为什么？他们不能也爱一下他呢？
想到这许廷川的心隐隐作痛，强撑着面子没有表现出来分毫，深吸口气。
“我没有和你们开玩笑，这是提醒，也是警告的。希望我们能相安无事，都好好地生活。许氏的财产我一分都不会要，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的家人。”
“如果你们还把手伸得这么长，那我保证，一样的事，绝对会有下次。”
说完，许廷川站起身离开。
大街上车水马路，天色暗淡，夜晚来临。许廷川在人群里站了很久，明明穿得很厚实，却怎么也捂不热那颗冰冷的心。
早就不报希望是一回事，但会难过会失落是另外一回事。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姜可瑜留的地址，准备接她回家。
餐厅里放着美妙的音乐，烛火摇曳，桌上摆满了佳肴，应该是很美好的晚上。
苏辰毓和姜可瑜面对面坐着，光线略微有点暗，看不太清脸，只能隐约瞧见模糊的轮廓。
“还要再加点什么吗？”姜可瑜看着苏辰毓，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然后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够了。”苏辰毓心思也不在吃饭上。他刚忙完工作，身上穿着灰色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
“谢谢你，帮我介绍朋友。”姜可瑜不太会说客套话，举起酒杯，像模像样地敬了苏辰毓一杯。
“你会喝酒嘛？不太会的话，别喝了。”苏辰毓看了一眼姜可瑜手里的酒杯。
姜可瑜抿了一小口，摇摇头，笑着说没事。
看得出，她现在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和那时候在机场奔溃掉眼泪的时候判若两人，这一切都和那个许家不曾公开露面过的长子有关。
苏辰毓默默地想着，端起酒杯。其实他酒量不错，只是很少在工作日的时候喝，这会瞟了一眼酒杯里剩的红酒一饮而尽。
“事情都解决了就好。”
“嗯嗯。”姜可瑜点点头。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的挺不错的。”苏辰毓话里有话，试探了一句。
听到兄妹两个字，姜可瑜怔了一下，随即又点点头，但还是解释，“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我成年之后，户口就已经不在许家了。”
苏辰毓所有所思地点点头，夹了口菜，想了想，还是开口，“那，你喜欢他吗？”
这是除了许嘉悦之外，第二次，有人看穿她的心思，直接这么堂而皇之地问出口。
筷子掉在了地上，姜可瑜吓了一跳，赶紧弯下腰去捡，在弯下腰再坐好短短的几秒里，她就调整好了状态，笑着看向苏辰毓，口气很平稳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说啊？”姜可瑜一边笑一边夹菜，“他是我哥哥啊，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苏辰毓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反倒是觉得没几分可信。
不喜欢？会急得崩溃到掉眼泪，不喜欢？会到处求人通宵熬夜地帮他解决问题？
而且她似乎表现得，太平静了一些。
苏辰毓不动声色，认同地点点头，放下筷子，在低头沈思怎么开口继续说下去。
高档餐厅里的小提琴钢琴合奏总是格外有格调，但姜可瑜已经无心去听，在心里暗暗想着刚才的标表现是不是算合格，已经可以蒙混过关，刚想松口气，苏辰毓下一句话，直接让她彻底傻眼。
“姜可瑜。”
“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姜可瑜完全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久擡起头勇於直视对面坐着，依然泰然自若的苏辰毓。
“你......你说什么？”
苏辰毓听到姜可瑜的话，又看着她冷静地重覆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
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既然她嘴上拒绝并不承认，那么一定有不能靠近的理由，那他就有机会，他想试试。
这次，姜可瑜确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只是她不知道该回答苏辰毓什么，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更紧张了，躲避掉了苏辰毓的目光，胡乱地用勺子拨弄着面前的汤。
苏辰毓微微颔首，对姜可瑜这样的反应倒没觉得挫败和意外。
喜欢姜可瑜这个事，他自己开始也没发现，等到察觉到时候，已经是有些不可控了。
只不过是一些工作上往来上的接触，也就认识了大半年，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礼貌态度。他反覆权衡，尽管知道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他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和那些家里塞给他的名媛千金完全不一样，姜可瑜说话的时候永远是平静温柔，工作的时候永远是认真仔细，他看着，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会慢慢地想见她，想和待在一起。
“我是认真的，你不急着回答我，可以慢慢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相处......”
“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姜可瑜缓过神，理了理思绪，说得很直接。
“我真的很感谢你帮助我，你也是一个很优秀很好的人，但是我真的......不想谈恋爱。”姜可瑜话到嘴边，把借口换得十分拙劣，但态度很坚决。
她喜不喜欢许廷川，她心里最清楚。
心就那么大，装得下一个人，就再也不允许其他人涉足。
“对不起。”
空气凝滞，气氛变得有些许沈重，周围走过的人带起了一阵风，熄灭了桌上的一盏蜡烛，光更暗了。
苏辰毓在座位上沈默地坐了好一会，这样果断地被拒绝是他没想到的，思索了好一阵，最后很淡地笑了笑，也没恼羞成怒，只是点了点头。
后面的饭谁也没怎么动筷子，走出餐厅的时候，苏辰毓提出送姜可瑜回去，被拒绝。
“不能谈恋爱，送你回家也不行？”
姜可瑜摇摇头，很拘谨地看了一眼苏辰毓，“我哥说，一会他来接我。”
正说着，许廷川的车缓缓地驶来。他没摇车窗，而是下车走到姜可瑜身边，看到苏辰毓也礼貌地打了个照面，还为公众号的事，真诚地道谢。
“那我们先走了。”姜可瑜不想多留，她看得出许廷川的状态不是很好，想着尽早回家。
两人的身影走远，并排走在一起，虽然没有牵手，却靠得那样近。
说不喜欢，谁会相信呢？
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吧。
姜可瑜看向许廷川眉眼里闪过的欢喜和温柔，都快要溢出来了，似乎只有对着他笑的时候，是认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而许廷川看向她的目光，又怎么能谈得上清白。
下雪了，无声无息，灯光陨落的地方可以看见细微的痕迹。
苏辰毓站在原地，神色沈重，看着车子渐渐驶出了视线。
掐指一算，我觉得阿瑜和哥哥快要在一起了，谢谢苏辰毓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