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珙桐树色

姜可瑜看着许廷川,才见面十几分钟而已,满眼的不舍,但依然还是摇摇头,说着没事叫许廷川放心去。

许廷川也想留下陪着姜可瑜,但职责所在,又只能离开,把水和药都给她放在了床边,不舍地看了一眼,担心地多叮嘱了两句,然后跟着护士离开。

昨天和今天送到医疗点的病人急剧上升,本来就拥挤的大厅和各个病房又一口气加塞了不少的病床。

全部都是大型的外伤手术,都不用走得太近,只在病房门口,刺鼻的药物味道和淡淡弥漫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即使是戴着口罩也能嗅得到。

许廷川到病房的时候,云柔已经在了,这片病区是他们共同负责的。

这一次援助的项目,云柔也同样报名参与,和许廷川同一批抵达布鲁赞比。

“怎么样?体温多少?”

“39.4,而且体温一直在升高,你再来看看这几个病人。”

许廷川快步走过去,掀开被子,查看肢体疼痛的两个病人的手术创口,皱了皱眉。

伤口不仅没有因为清理而变得干净,甚至已经开始化脓和流血,伤口附近的部位也开始发黑发紫,而且已经出现肿胀以及恶化。

许廷川预感很差,盖上被子,和云柔对视了一眼,慎重开口,“你也觉得是.......”

“气性坏疽?”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气性坏疽是一种感染性疾病,由於梭状芽孢杆菌从暴露的伤口侵入,发病很急,很快就会造成肢体肿胀和剧痛,高热不退。虽然不是烈性传染病,也并不会通过唾液等传染给正常人。

但是在空气不流通,卫生条件差的环境下,一旦有人发病,同处在一个空间里,并且有开放伤口的病人也会相继被传染。

现在整个布鲁赞比的卫生条件都很差,到处都是病菌,细菌,医疗援助点更甚。气性坏疽如果不及时采取救治,轻则截肢,重则危及生命。

而这两天大量开放性伤口的病人涌入,医疗援助点的医疗条件完全负荷不了这么多病人。

不断地加塞病床,空间越来越拥挤,空气不流通空气质量变得更差,暴露的伤口很容易就会被感染,一个病房只要有人已经出现症状,后面一定还有其他病人被传染。

“不行,现在必须把这几个已经有症状的病人单独放在一起,然后进行消毒。”许廷川仰起头,看了看正在滴入的药,“先用过氧化氢溶液清洗创口吧,等病理切片出来,赶紧上抗生素。”

“但是现在没有地方腾挪病人,楼下大厅还一直有新病人送进来。”云柔为难地说着。

“必须想办法隔开,否则我们做的所有手术都有可能是徒劳。”许廷川思索了一下,“外面空地的帐篷还能不能腾出几间空的?”

云柔摇摇头,现在别说是帐篷里,空地都少见得很,而且有些为危重的病人,根本没办法动弹。

“那就搭新的,等不了了。”

许廷川都不用等待病理切片的结果,又检查了几个出现症状的病人伤口,创口附近肿胀,疼痛难忍,气味异常。

再不采取措施,这两天做的好几台大手术全都白做了,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生命,又得还回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被乌云遮住,整个医疗援助点只有忽明忽暗的灯光,远远看过去,灰秃秃的。

不大的空地上,许廷川在和同事快速地搭建新的大帐篷。

正是春末夏初,蚊虫不少,天气也不算凉爽,忙来忙去,没一会后背就全是汗。

但大家都不敢慢下来,争分夺秒,将手里一件又一件零碎的配件搭建起来。

布鲁赞比不比国内,病理切片的结果出来的速度很慢,许廷川和云柔也叫了其他同事来会诊,大家一致认为,不用再等结果,可以确定无疑是气性坏疽。

连夜搭建了几间新的帐篷,原本仅剩的空地已经被完全沾满。医疗援助点门口立起来暂时不能接受病人的牌子。

人手有限,消毒是大家一起做的,没有喷枪,就依靠可以改装的一切用具,对整个医疗点进行消毒。

许廷川戴着口罩,仔仔细细地走过了他负责的每一处,等到直起腰来的时候,腰背酸疼,头上冒了不少的汗。

整整一夜,没人休息,没人停下来。

有症状的病人被一个个退出去,还有一个发病特别急的年轻男人,大概也是参与战争的一员,右腿中弹,已经疼痛难忍,上过抗生素之后依然不要好转。

“手术吧,只能截掉右腿,不然坏死继续扩散,左腿也保不住。”许廷川又检查了一下,当机立断,转头和云柔说道。

无影灯光落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许廷川一夜未睡,有些疲惫,生怕自己出错,上台前,去找了这边的一个功能饮料喝了大半。

因为心脏的原因,平常他很少喝这种功能饮料。但是逼到这个份上,也没办法了。

麻醉已经准备好,许廷川接过护手递过来的手术刀。

“start surgery.”

中弹部位附近的组织和肌肉已经开始坏死,黑紫一片,甚至在伤口的周围,已经出现了液体,看起来就触目惊人,让人很难接受。

许廷川面不改色,专注地清理,看了看一遍监测的心率,血氧,正式开始截肢手术。

拿起线锯的那一刻,许廷川停顿了半晌,足足十几秒,凝视着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这十几秒,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许多,想过了太多太多可能性。

如果没有战争,这个年纪的男人,正应该拥有光明的前途,动人的爱情,和强有力的事业他是健全,又完整的人,他的生活应该充满着希望。

而这一切,从战争开始,从截断他这条腿开始,这些本该属於他的美都将远离他,烟消云散,再也回不去了。

自此,他要面对的,不仅是生理上的残缺,还有战争所带给他的,需要一生去释怀和治愈的心理阴影。

许廷川皱着眉,心情一落千丈,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开动了那把线锯,斩断了骨头。

这一场手术,做了足足三个多小时,再从手术室里出来,天都已经亮了。

许廷川的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脚底发软,腰和膝盖都已经酸疼得厉害。

因为暂时没有收入新的病人,此刻的医疗援助点稍显平静,许廷川拖着疲惫的身体又去检查了一圈其他病人,确认有症状的所有病人都已经单独隔离和转移,病房的空间安排和通风问题暂时勉强解决后,才回到宿舍。

推门户进去的时候,姜可瑜已经蜷缩在很小的折叠床上睡着了。

大概也是折腾了一夜,额角还有汗,旁边的水喝了一大半,这会睡得很踏实。

许廷川蹲下来,轻轻地帮她捋了一下被汗水濡湿的碎发,不自知地笑了笑,就看着她,无声的清晨,却莫名有被慰藉到。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姜可瑜才醒过来,擡眼看见许廷川的时候,很快揉着睡眼坐起来。

“你忙完了?”

许廷川点点头,“嗯,可以回酒店了,走吧,回去再睡。”

“肚子还痛不痛?”

姜可瑜乖乖地摇摇头,掀开自己身上的薄毯子,很认真地叠好,穿上鞋子,和许廷川一起回酒店。

熬了一天一夜,许廷川整个看起来巨累无比,都不用摘掉眼镜,都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姜可瑜下意识去握他的手,连她都能感受到那种因为劳累过度,不自觉的颤抖。

她心疼地看向许廷川,只捕捉到了侧脸,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的手很热得不正常,姜可瑜踮起脚去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有点烫,大概是太累了,免疫系统下降,感冒发烧了。

许廷川摸着她的手,先一步解释和安慰,“没事的,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离酒店已经不太远了,路上活跃着晨起的人们,往返於破烂的楼宇之间。

阳光很好,夏天越来越近。

姜可瑜紧紧握着许廷川,陪着他回到酒店的房间。

早晨的时候一般是没有电的,找不到热水冲药,姜可瑜只好去行李翻了片状药,看着许廷川赶紧服下。

“难不难受?”姜可瑜看着许廷川熬红的双眼,心疼得半天说不出话,伸手去摸他滚烫的脸,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没事的,就是有点累,睡一会。”许廷川摇摇头,往床的里面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意思再明显不过,“陪我,躺一会?”

许廷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很小,看着姜可瑜的目光却没有躲闪。平常的时候就真诚得要命,现在疲惫生病时,又多了几分可怜和请求。

姜可瑜当然不会拒绝,脱了薄外套,乖巧地躺在了他身边,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还用嘴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许廷川困得厉害,一闭上眼,眼前又全都是昨晚的经历。

顽强挣扎的生命,还有本来健全的身体,一场手术下来后,就是终身遗憾的痛。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又不忍。

被姜可瑜听去,仰头问他:“是太难受了吗?”

许廷川摇摇头,看着怀里可爱的姑娘,忍不住亲了亲,努力朝着她笑了一下,口气温柔,轻轻摸了摸她的背,算是安抚,“没有,别担心,睡吧。”

姜可瑜没再说话,只是贴得更近了,靠近他胸膛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摸那道疤,即使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浅浅的凹凸不平。

许廷川捉住她的手,还是不允许。

大概是太累了,没一会两个人都进入了睡梦,但也没睡上太久,电话就疯狂地响起来,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枪声。

假期结束啦,慰藉下大家第一天上班上学操蛋的心情,今天抓评论的宝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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