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华渊在一侧。
也许以前她可能会遮掩一二,但如今遭逢此事之后,她忽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了。
她喜欢他,他喜欢她,那就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谁来也拆不散他们,又怕谁看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是在华渊这图谋不轨的人面前。
殷昼听她说话,见她神识还算稳定,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忍不住笑了笑:“我也很想你。”
他素来不怕什么,只是顾忌到燕枝可能脸皮子有些薄,但如今她都不介意了,他更不会介意什么。
更何况就有华渊在旁边看着,不如给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看一看,她的心究竟在谁的身上从未动摇过,便是他引以为傲的幻术,她也从未不曾停止过爱他。
华渊只觉得心中气血翻涌。
他本就受了内伤,如此一牵动,口鼻之中又有鲜血涌出。
殷昼凉凉地扫他一眼,只觉得此人可笑之极。
燕枝在他怀中稍微动弹了一下,殷昼便柔声问她:
“我继续抱着你,还是你下来自己站着?”
殷昼绝不会在她有自我意识的时候替她做主,除非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所以她一醒来,殷昼便问她是要在他怀中还是要下来站着。
燕枝虽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但还是坚持从殷昼的怀中下来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已经完全动弹不得的华渊旁边。
殷昼虽然没有紧紧跟上来,但是也就在她身后几步之遥,唯恐她行走不稳,摔倒在地上。
他眼中的关怀从未作假,也许正背对着他的燕枝看不见,华渊却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也是就在这么一刻,华渊忽然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他爱她如珠似玉,便是这样一刻,便是她都不知道,他的目光也一直这样在她的身上,守着她一举一动,不会让她有分毫受伤。
华渊知道自己是比不上他的,如今竟然破天荒地有了些自惭形秽了。
但就算知道,华渊也绝不会认输,当然也不可能会承认。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燕枝,却说道:“你我二人师徒一场,当真要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吗。”
他心中自然知道,今日的事情无法善终。
但有些话肯定会说,正如人绝不会慷慨赴死。
所以就算知道,结局已定,华渊还是想说自己心中的话。
“我不想死,你当真要对你的师尊痛下杀手吗——你就这样恨我?”
华渊问燕枝。
燕枝闻言,并未说话,却笑了一下。
她兴许是觉得这些话太好笑太滑稽,那笑意是由衷绽放,但却很快又隐没了下去。
她反问:“那你觉得会如何呢?”
燕枝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她反而问华渊,知不知道今日到底会如何。
华渊一怔。
他知道结果。
哪怕退一万步燕枝会放过他,殷昼的态度却很明显,他是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的——更何况以他对燕枝的了解,她恐怕到如今已经算是忍无可忍。
之前所有关于温静的那一切,那暂且还可以理解为只是他的偏心而已,但如今强行设局,把她掳到这里,这就已经超越了她能够忍受的底线。
燕枝外冷内热,她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却也同时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即使她大部分时候都可以容忍自己的亲近人,随便他们做什么都可以,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几乎是无条件包容的,但是一旦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就绝对不会包容姑息。
她厌烦欺骗,讨厌利用。
这两点几乎是踩在燕枝的雷区上跳舞。
而如今自己强行把燕枝骗到这里来,先是假装成她的朋友的身份,这就已经犯了欺骗的大忌;
而至于后来被殷昼拆穿的那一些,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若是她已经听到了的话,那也会知道,原来自己抓她,也不过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所以燕枝会怎么想——
如今她当然不会原谅自己了。
华渊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再期待燕枝到底会说什么了。
他知道了结局的事情,又知道自己并无反抗之力,那说什么都显得无力,又何必去说。
燕枝见他有些心如死灰的样子,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好似想要说话,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华渊,似乎把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仔仔细细,要把他脸上所有的感情波动都毫无遗漏的看进眼中,分析一遍。
燕枝像是在透过他的这副皮囊,看进他灵魂深处,看穿他心里最终的想法。
华渊不知为何,却只觉得悲哀。
悲哀之中又混入一丝丝茫然,他大约还是觉得自己很是可悲。
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燕枝甚至有些觉得寒冷。
她看着华渊,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的四肢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发抖,她身后的殷昼察觉到她恐怕是有些支撑不住,默默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手贴在她的后腰上,将一丝暖意渡给她。
燕枝察觉到他在身边,心又稳了下来。
她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大半个身子依靠在殷昼的身上,信任至极,从不设防。
而华渊看到她这般,便终于意识到,也许燕枝比他想的要更喜欢殷昼——剑修是不能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任何人的,那是软肋,是死穴,轻易背对于人,便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人。
燕枝从前是如何独来独往的,华渊自然了然于心,她作为新一代最优秀的剑修,自然不会犯这个简单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