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三)修
“邢先生?”吾绚不太确定得问出声。
“是我。”
吾绚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他还有很多保命的东西,但也架不住一个个的上,不过他听这声音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过分冷淡了。
“还可以站起来吗?”
吾绚居然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关切的意味,但他还是拒绝了,摸索到浴缸的边缘,尽力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原本覆盖在衣服上的水哗啦一声倾泻而下,布料紧贴着腰身衬得更为瘦劲清峻,诱人往下深究。
额前的黑发往下滴着水珠,滑在脸颊上,吾绚随手将它们抓到脑后,水珠就沿着纤长脆弱的脖颈,一直埋没到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在水里太久出来后,皮肤本能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足够捉人。
“你的东西拿好。”邢秩沈声道。
吾绚伸手只接住了一团空气,就当不明所以的时候,腕上被一道冰凉扣住,但他看不见的是对方手背上隐约浮现的青色血管。
是自己的导盲杖。
“谢谢邢先生。”吾绚眨了眨眼,左眉上的黑痣平添了几分生动。
他盲的这几年里,已经很适应这样的改变,所以除了听觉,嗅觉变得格外敏感外,还有触觉,但凡是摸过的东西,都会在脑海里填充出具体的样子。
这双手一定骨节分明,指骨瘦长,连掌都是又薄又宽,但关节处结了层薄茧,不那么容易让人小觑。
应该很好看。
“抱歉,我刚刚一直站在外面,听到动静才知道邪祟在里面,还有上次,我在‘场’里没能及时出来。”邢秩收回了手。
这算是解释休息室的事情?
吾绚抿唇,礼貌一笑,“没事。”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其实事实是什么,他都无所谓,只要能避免掉原书剧情的内容就够了。
湿掉的衣服黏在皮肤上,吾绚扯了块浴巾,随手擦干了头发,然后就披在身上,勉强补充着身体丧失的热量。
“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邢秩摇头道,“不一定。”
“那好。”
吾绚呼吸间能闻到一股符篆燃烧后的气息,淡到几乎弱不可闻,浴缸里的水早已恢覆原状,他蹲了下来,指尖上甚至带着一点粉意探入水中,随意得波动两下擅自打破平静。
荡出圈圈波澜,经久不散。
他想到出去的办法了,这个‘场’里是有两个邪祟不假,但为主的是邪祟恶意,水里的如果是受害者的话,那就代表着外面那个才是凶手。
邢秩盯着波澜,确切来说是倒映其中吾绚形似鬼魅的脸,目光漠然,“414是死了一个人,自杀在浴缸里,但是那个邪祟为了酒店的名声,想要抛尸,但是被人发现了。”
吾绚撩了撩眼皮,“不是说悬案吗?”
“是,不过那都是传出来的,我来之前就查过了,后来邪祟也自杀了,可能是出於什么愧疚的原因在。”邢秩最后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吾绚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他对差点就杀了自己的邪祟死前的心路历程压根毫无兴趣,“那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机会难得,就当突击考核了。”邢秩补充了一句。
吾绚感觉说了这么大一段话,重点就只在这一句上,他假意恭维道,“还是邢局有格局,看来玄门发展有望。”
不亏能成为主角攻,未来还能统领玄门。
邢秩语调平常,“不敢。”
门外传来颇有节奏的敲门声,“请问客人需要什么服务吗?”
‘大妈’拖着沈重的步子,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烧得蜕皮,有些深的地方甚至能看清皮肉下的森森白骨,身体因为断裂时不时还抽动两下,走到哪就流淌了一路的血,可怖阴毒,就是这样也没能阻挡住她。
邢秩挑了挑眉,划过一个不以为意的弧度,看不出来吾绚下手还挺狠。
“不用。”吾绚冷冷拒绝。
他算是看穿了这个‘场’,邪祟或许是想改变原来的结果,已达到消除自身的愧疚感,可他不是受害人,做不到任人宰割,还束手就擒。
所以要是吾绚来选择的话,破‘场’很简单,就是让邪祟自己体会一把受害人的感受。
‘大妈’似乎并不甘心,视线却死死瞪着邢秩,她显然是听到了他刚刚说的话,自己变成了个试验品,还是不太聪明的那种,换任何人过来都不会高兴,但最终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她得遵守客人的话。
经过了这些,吾绚膈应得难受,反正他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去看看小花朵们能长什么样子了。”
而下面的场面一度混乱,各种术法整整齐齐上阵,因为邪祟一直在楼上,严格说来也算是吾绚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一时间吾绚都不清楚这是在考核他们,还是在考核自己。
不过邢於磊看到吾绚时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血?”
吾绚不准备解释太多,“没事。”他最多就是划破点皮,但凡再慢上一点就愈合了。
真正受伤的是那个邪祟,但说太多也不会有人信。
倒是夏列表情不是很自然,但看到邢秩眼前顿时一亮,快步过去,“邢局好,吾姜让我转述给您,他会晚到了一步,所以就先去x市了。”
吾绚耳力敏锐,只是听到几个字眼后,自觉退了几步,只要不关系到他的事情都不想去掺合进去。
“嗯...什么味道?”
“对呀,咦,真的好难闻!”
消失了许久的大妈又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中,模样甚至不能用惨烈形容,背上还背着一具尸体,根本没法去看了,单从直观上观察,还以为是两块会移动的腐肉,只不过其中一个新鲜了点而已。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都是出自吾绚的杰作。
邢於磊为了能洗洗眼睛,下意识就往吾绚看了眼,而后者身板笔直,披着层浴巾也只是隐隐约约遮盖了部分,气质格外卓然,简单的狼狈反而更能钓着人,产生出探究欲。
邢於磊舒服了,而收回时馀光莫名和一道视线对了上去,转瞬即逝,难以捕捉,那个方位只站着邢秩,直觉告诉他应该只是错觉。
毕竟老师谁都不太亲近的样子。
“我要把她救出去,她是客人......不!到时候影响了声誉,酒店一定会开除我的...那我,我就把她好好藏起来,谁都发现不了了。”大妈眼里遍布红色,面对执念的事情,邪祟的力量会很大程度的增加。
吾绚不想管这些,他甚至往后站了站,只听声音也知道这里汇聚了大部分的家族或者门派,压根没自己什么事情。
只不过他怎么觉得眉骨上的痣越来越烫了。
吾绚潜意识得抚了抚,那股热意居然又浓烈了起来,就是想让他刻意忽视都难。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邪神出现了?
不可能。
吾绚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逐渐镇定下来,只是楞在原地,攥着导盲杖的右手在轻微的颤动。
一道饱含痛苦的嘶厉尖叫骤然响起,那是来自大妈的声音——有人选择杀了邪祟,这直接拉回吾绚的注意力,而空气中飘散着的血腥难闻的气味,骤然消失。
“夏哥你这也太厉害了吧!直接把‘场’破了!”
“真的好强啊,这回在邢局面前留下印象,你一定可以留在玄门的。”
夏列对这些人的恭维全盘接受,自己还洋洋得意。
“绚哥你怎么了?我们从‘场’里出来了。”邢於磊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夏列看到这幕,立刻凑上去,语气止不住得轻蔑,“就是被吓到了吧,瞎子过来凑什么热闹?”
邢於磊张了张唇,正要反驳,但被吾绚拦了下来,眉眼间透着莫名的薄凉,“你真的觉得你的行为很厉害吗?”
夏列表情怔怔,“那不然呢?”
“贸然杀了邪祟,‘场’自然可以破,但这回是运气好,不好或者没有你们的邢老师在,我们大家都会因此尸骨无存。”吾绚声音缓缓,不算有力却带着某种力量。
众人想到了什么,统一看向一旁的邢秩,正好撞见他身后浮现出十几道晦涩难懂的符文,然后毫不留恋得碎裂开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夏列脸色白了几分,那几个恭维上去的人却都不说话。
邢秩擡手间符文尽数收回,迈开长腿径直走开,“大家回去休息,明天会有人安排你们去目的地。”
等他背影彻底看不见的时候,周围的气氛才骤然放松下来。
“我刚刚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邢於磊拍着胸口,他怎么觉得老师要比邪祟恐怖了不止几倍,“对了!差点忘了今天还要直播。”
说着就急急忙忙掏出了手机,好在没耽搁原定的直播时间,一开启一波流量就涌了进来。
[啊啊啊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情了,终於等到直播了!]
[哎,看这布局怎么也是一家酒店啊?]
[镜头晃荡了一下,我看到了!楼层图标和成慕直播的时候展现的一样,好家夥...这么巧的事情都有?蹭热度也不带这样的吧...]
[笑死了,人家可是邢家的直系,要蹭一个主播的热度???]
“不是蹭热度,我来这里有事情,哦...问成慕的统一回答一下,他没事。”邢於磊专心盯着弹幕,然后把几个带节奏的给踢了出去,他看得太过认真,没能注意到台阶,整个人摔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手机直接滑在吾绚的脚边,他顿了顿,身体前倾了一下,顺势把手机捡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浴巾耷拉在肩头,衬衣是半干了,但不难窥探出布料下的身材是多么具有视觉冲击的美感,眉目间潜藏着张扬的凌冽,而身上的伤口却足够脆弱,两种本来自相矛盾的气质产生出了某种妥协。
那微睁的灰眸让他充斥着无法靠近的诡谲感。
[卧槽了卧槽了!我要举报这个酒店,吸溜...]
[血槽已空,主播到底在搞什么,快把这位的联系方式给我,不,不然我现在就求给你看呜呜]
[这谁运的镜,太会了,妥妥的男友视角,色气的一批啊]
[完了我的心被狙中了,这个颜完爆颜值区,等等,他不会是邪祟吧...那什么其实我也愿意的啦...]
[说实话我也可以,人鬼有时候是不殊途的。]
邢於磊连拍灰都来不及,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接过自己的手机,在看清屏幕上的字后,表情一僵。
“他们是说什么了?”
“嗯...没有,什么都没说。”
吾绚眯了眯眼,发现了对方回答的声音在发抖,有些狐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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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播三十分钟...】
邢於磊:“......”
就,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