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罗来的那一天正下着小雪。郁美怕冷,赖在床上尚未起来。紫藤兴奋地跑进来告诉她下了山的几位公子都回来了,正往山上走,听说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很美很美的姑娘。
郁美赶紧起了床,让三个丫头为她梳洗后也跟着出去看了。
秋枫撑着伞等在院外,师兄们一个也不见,秋枫说他们都下山去迎接他们的师兄们去了。
十几个年轻俊美的师兄簇拥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上了山。郁美认出了那只见过一次的季尚兰,他正与顾云聊得兴起。
还有一个看起来很爽郎很温和的男子,好几个师兄都围在他的身边,他应该就是那从未谋面的大师兄白羽飞吧。
那马车里坐着的就是“牡丹仙子”了?不知道她到底生成什么模样?会比阿兰更美吗?
“弟子拜见师父!”十二个弟子同时跪下,十二个人同样规矩地跪在积了薄薄一厚雪的地上。白羽飞,顾云和季尚兰跪在最前面。
“快起来。”秋枫很是开心。
白羽飞走向马车,“白罗,快出来拜见师父。”
一双不算纤细的手掀开了帘布,一个黑衣劲装女子钻了出来。这女子年纪轻轻,腰子上配着长剑,颇有英姿飒爽之态。她是静雪,白罗的贴身侍女。
郁美知道这个女子不是白罗,她只是白罗的侍女。虽然她长得很美,身形也很好看。
静雪下车,掀开帘布,一个身着桃红衣裙,披着雪狐披风的女子钻了出来。她头上戴着一枝白玉兰花簪,一只镶着碧玉的蝶形金步摇,一串粉色珍珠绾在发髻之上。
她好美,即使是最好的画师也难以画出她的美。她的眉眼,鼻,唇,哪一样都很美,美得无可挑剔。吹弹可破的如雪肌肤,如画的长眉,珍珠般的明眸,鲜艳可人的朱唇。她就是传说中那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的美,不似阿兰那种妖绕妩媚,热情大方之美。她的美是端庄高贵之美,是闲静优雅之美,是纤纤弱质之美。
她的美,是贤妻良母般温柔似水的美,她的美是贞顺柔婉之美。她的美不会让人想起妲已丶褒氏和妹喜那些红颜祸水,不会让人想起骊姬,西施丶南子丶宣姜丶文姜那些祸国殃民的绝世美人。
她美得纯洁透辙,美得纤尘不染。
在她秀美纷嫩的耳垂上坠着一对石榴石桃花样耳坠。在她纤长白嫩的无名指上载着一枚细小的指环,鲜红的指环,映衬着她白希的手指,十分地好看,衣袖遮住了她的手腕。袖口和衣襟外都绣着牡丹。
她就是白罗,是杭州最美的女子“牡丹仙子”!
白羽飞拉起白罗的手,白罗略微低着头,脸上起了醉人的红霞。白罗莲步轻移,香风阵阵,罗裙轻荡。
郁美想起了曾读过的《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洛神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郁美看见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白罗,包括凌寒玉,包括秋枫,包括她身边的三个丫头。
白罗要比她还要美上许多吧!师兄们可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白罗比她母亲还要美吧!因为师兄们从来也没这样看过她母亲。
“白罗拜见师父。”白罗对着秋枫深深一礼。
“快起来。”秋枫回神,有一丝的尴尬。他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对着一个少女出了神。底头看见郁美眼中的淡淡笑意,秋枫有些慌乱了。
“白罗姐姐,大师兄!”郁美笑着先打了招呼。
白羽飞早听师兄和师父们说起过这个生得国色天香又任性妄为的小师妹,今日一见,竟有些怀疑:这般玉雪美丽的女孩怎么会像他们说的那样磨人?
“小师妹你好啊。”白羽飞笑着伸手摸了一下郁美的脸:“这小脸真是漂亮。”
“小师妹你好。”白罗温柔地一笑。
“好了,大家都进屋去吧。这雪越下越大了。”秋枫拉着郁美的手往大厅走。
原来过几天就是秋枫的生日,怪不得这些个早下了山的弟子一个个都回来了。
秋枫今天满三十九了,在西海,男人做寿做九。也就是说秋枫的四十大寿要在三十九这一年做。他们早些回来,也是为了筹备生辰事宜。
“西海一叶”的四十大寿肯定有不少要来。或许还有人是冲着“西海玉花”而来!
郁美鲜少说话,一直静静听着,默默看着。她看到在场的十几个男人,除了秋枫与白羽飞,其它人的目光总来回落在白罗的身上。
连那个清高孤傲的三师兄季尚兰都时不时有意无意地看向白罗。凌寒玉看白罗的目光更是如痴如醉,几乎就没挪过眼。自白罗下车起,他就一直在看她,自己离他这么近,他连一眼也没看过自己。他的眼中没有她的身影了。
到是顾云丶齐瑞和马千里三人并未怎么多看白罗。他们是一起来的,可能在路上早看了无数遍了吧!
白罗虽说早经过这种被人盯着看的事,但明显有些羞涩。
“美儿,今天你的话怎么少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秋枫担忧地问。
郁美摇摇头:“没有。只是有些冷。”
紫藤在一边说:“那我去给姑娘把披风和暖炉取来吧。”
“恩。”郁美藏在袖中的两只手掌相互摩擦着。她的左手很冷,即使戴着那串炽热的血灵珠,还是觉得冷。她的右手倒是暖和很多,这些日子她常常双手合十,以右手去温暖左手。
凌寒玉回房中取来了他的披风系在郁美身上,关切地问:“现在好些没?”
郁美灿烂一笑:“好多了。”
“你要是冷的话,我们一起去我屋里烤火吧。”凌寒玉看郁美冷得双手都缩在了袖中,很是担心。
“要不,我们去屋里练字吧!好久没跟你一起写字了。”郁美擡头看着凌寒玉,眼中尽是殷殷地期盼。
凌寒玉犹豫地看了白罗一眼,勉强点头,“好吧。”
郁美把凌寒玉的勉强看在眼里,他不愿意陪她去写字。他不愿意少看白罗几眼。
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想写字,可是她的手好冷,凌寒玉的手好暖。她想让凌寒玉握着她的手,温暖她冰冷的手。她不想让凌寒玉这样痴痴傻傻地看着白罗。
“我还是回去的好。我娘说过要给我做饺子的,这会应该快做好了。”郁美解下身上的披风扔给凌寒玉,“秋叔叔,各位师兄,我先走了。”郁美大步往外走。
“美儿!”秋枫与凌寒玉同时呼唤。但是郁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三个丫头急忙跟了上去,为她打伞,扶着她,免得她摔倒。
凌寒玉知道他刚才的犹豫让郁美生气了,郁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之所以老找师兄们的麻烦,是因为她觉得他们言行举止之间轻视了她,把她当作一个无用的人。
还记得初见她时,她坐在地上,不要任何人帮助地一个人撑着桌着想要站起来。她说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她因为身体的虚弱变得特别的敏感,她一直都是一个特别容易受伤的人。
“师父,下雪路滑。我送她回去。”凌寒玉看着郁美的身影心疼了。
“好。你去吧。一会儿请你小师叔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秋枫也看出来郁美是在生凌寒玉的气,由他去送她回去最合适。
凌寒玉伞也不打地追了出去。
“美儿,你等等我。路很滑,你走慢一点。别摔着了。”凌寒玉跟在后面,边走边喊。
郁美转过身来,冷冷地问:“你不是不想走吗?还跟过来做什么?”
凌寒玉脸红了,是他不对,他怎么能一直盯着大师兄未来的妻子看呢?
“哼!”郁美转过身去继续走。
凌寒玉几步追了上去。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走在郁美傍边。雪落了他一头一身都是。郁美看着有些不忍,让紫槐去给他打伞。
“小师叔今天真做了饺子吗?小师叔做的饺真好吃,我好久都没吃过了。”想了半天,凌寒玉才想到这个话题。
“做了,但我没想过要给你吃。”郁美显然还在生气。
“那我看着你吃,给你端茶递水。你要是吃不完,就赏两个给我吃行不?”凌寒玉极力做出卑微讨好的样子,想逗郁美一笑。她这样绷着一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