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久以后,苏挽云还常常想起那天白雪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敲在心上。她一直想给夏文丹打个电话,问问那句话,可不知怎么的,每每事到临头,心上总忍不住一阵阵地发怵。
夏文丹跟萧慕天虽是一母所生,性格却大相径庭。前者率性纯真,为人直爽,心里藏不得掖不得事,每每遇事,说出来的话一针见血的同时能把人噎个半死。正因为如此,苏挽云很是踌躇。毕竟,自己和高诚过了那么一天,心中那个结始终在那儿,真怕电话时一不小心,被那个敏锐异常的小姑子寻着点啥,还真怕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不管承认不承认,这句话对自己的影响那是显而易见的。每每望向萧慕天的时候,那目光似乎总有那么一点不自在。越是萧慕天对自己好的时候,这样的不自在便越发深沈。而且,它表现得那样突出,似乎每每眼波不自然地流转,面前的人都会疑惑地看着自己,看得苏挽云心中一阵阵地发麻。
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借着沈卓航入院,苏挽云自告奋勇地每天前往医院,说是帮着白雪照顾沈卓航,实则少了许多胡思乱想的机会,给自己好好地留出一点思考的空间。
这天一大早,送完萧慕天,她拎着一大罐熬好的汤又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白雪不在,倒是李晓冬坐在沈卓航床头正削一个苹果。
“大嫂来了,”李晓冬冲着苏挽云气地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身体往旁边移了移,算是给她挪了个坐地儿。
“小雪呢?”苏挽云倒了一碗汤出来,顺势坐在了李晓冬旁边,下意识地瞟了一边的妯娌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从上次萧慕天生病过后,这八面玲珑的弟媳似乎单单对她有了意见。这虽说见面还是一样的热情,可那笑容看上去,似乎始终带着那么一点假。就说这次沈卓航入院,算起来,这个也算她名义上的哥,可是,只要她一到,李晓冬每每找个借口就提前离开了,就连她哥也不愿意多照顾一分钟。都说这做贼心虚,这苏挽云还真就把自己那见不得光的一天和李晓冬种种的反常联系在一起了。
不出意料,她刚坐下问了句小雪呢,李晓冬也没回答,只是擡腕看了看表,对着床上的沈卓航说:“哥,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就……”
“晓冬,我送你出去吧。”这一次,苏挽云决定主动出击了。
“那个,不用吧,你……”
“我还有事想问问你呢,晓冬。”苏挽云抢先一步站起来,冲床上的人笑笑:“我一会儿就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过道上,苏挽云一把拉住李晓冬的手,直接就问:“晓冬,最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李晓冬面色微变了变,立即就换上她那张招牌式的笑脸:“没有的事,瞧你想哪儿去了,大嫂……”
苏挽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没有开腔。
“大嫂,最近家里事特多,我可能也是忙得晕头转向了,有些地方没顾得上,让你给误会了。其实……”
“你,还有慕天是不是为那天,就是你大哥病倒那天,我没在他身边怪我?”苏挽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就一句话捅破了那层纸。
这段,她实在过得太憋闷了。这萧慕天虽说跟以前一样宠她溺她,可话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有好几次,她偶然擡头,都能看到他慌忙低下去的眼睛。这明明就是被偷窥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加上白雪那句话,加上这萧慕风李晓冬两口子不明不白的疏远冷淡,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她把心一横,今天怎么着,也得在这个弟媳那里讨点真经出来。要不然,这心啊,慌着呢。她有多害怕萧慕天知道那天的事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
“嫂子,看您说的,我们从来没怪过您。即使说您不在,我想也一定有您的原因。”这不知不觉中,李晓冬就用了“您”,听着气,实则生疏。当然,苏挽云因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过,那天,我们家慕风可能是有点情绪。您也知道,他打小和他哥感情深,当年爸妈下放劳动时,也就他和他哥在一起相依为命。再说了,当年他和他哥同时发烧,他哥先让他打了针,他挺过来恢覆健康活蹦乱跳了,他哥就……虽说也不一定就是这针起了作用,可是慕风这些年下来,总觉得对不住大哥,想方设法地让大大哥开心。所以,但凡他觉得让他哥难受的事就是让他难受的事,让他大哥不舒服的人就是让他不舒服的人。所以,嫂子,您有的事,也别往心里去。这人吧,有的时候,还就是讲个良心。”李晓冬自顾自地说完,也没有再看苏挽云一眼,只抛了一句:“我真还有事,咱们空了再聊,好不,嫂子?”转身便没了踪影。
苏挽云站在走廊里回味了半天这李晓冬貌似劝慰实则指责的话,心里翻江倒海了半天也不是个味。思来想去,那些愤懑不满渐渐散去,心里的那份恐慌却迅速地膨胀起来。
这李晓冬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这夏文丹的话也说得这么直白了,难道,自己那天的事他们萧家就全部知道了?如果连萧家其他的人都知道了,那萧慕天岂不是也同样知道了?自己还撒了那么大的一个弥天大谎,如今又该如何收场?
她在走廊上反覆走了那么几十圈后,终於下定了决心,今晚,不论怎样,她要和萧慕天好好地谈一谈。有些事,也许早说清楚更好一些。想到这儿,她摸出手机,迅速地给萧慕天发了一条短消息。
[今晚早点回来,我有事想对你说。]
当然,她不会想到,有人的短消息比她早了那么十来分钟到达萧慕天的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