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律师对这个号码不会陌生吧?今晚六点,我在你们楼下的咖啡等你。....我想,是该我们俩好好谈一谈的时候了。]
这条短信萧慕天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脸上的表情一遍比一遍深沈。
那个号码,他当然不会陌生。20来天前,那段令他终生难忘的视频,便是通过这个号码发送过来的。这个号码,理所当然地属於那个他从未正面接触过的情敌——高诚!而现在,人家高调着找上门来,要和你“好好谈一谈”。谈什么呢?他们之间,除了苏挽云,几无交集。而苏挽云,还有什么可谈的?无论自己当年的手段是多么的不光彩,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他是她名正言顺受法律保护的老公,而他,不过是个见不得光偷偷摸摸玩点小动作的“初恋”!
扪心自问,那段视频对自己有没有影响,在这20来天中,肯定是有的。每每望着苏挽云依然如故地为自己做饭洗衣按摩收拾,心底总是会莫名地疑虑,她是否真正分清了自己,抑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人的替身?每每望着苏挽云斜倚着那张躺椅,心底总会莫名地愤懑,她是否又忆起了那些和他追星逐月的夜晚?甚至就连苏挽云什么也不做,只是转眸静望他,心底也会莫名地烦躁,她是否又想起了他……
不过现在,萧慕天想得很清楚了。当初高诚搞这么一台戏给他看,想看到的效果无非就是他现在这样的心境。他萧慕天要真顺着他的意对着苏挽云天天“疑邻窃斧”,也许还就真的着了他的道了。到那时,他与她互相猜疑冷言相向,岂不正是他高诚趁虚而入怜香惜玉的大好时机?
不能!萧慕天不会也不能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而现在,这个见不得光的“初恋”终於忍耐不住从后台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吗?抑或是像中世纪的斗士,公开与自己决斗?
无论是哪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萧慕天淡淡地笑着,瞟了眼桌上的“高诚卷宗”,慢慢地在自己的手机上输了一个“好”字,发了出去。.....
几乎便在同时,短信提示音再度“嘀嘀”响起。不及思索,“小挽”两字已花了他的眼。
[今晚早点回来,我有事想对你说。]
他几乎就要哑然失笑了,却单单只换了只手把手机攥得死紧。
好巧,今夜,他的妻子,竟然也有事要对他说。
是该好好谈一谈了。这20来天虽日日似往昔般举案齐眉,却端端少了那么一点凝神交汇。他萧慕天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单单就看不得苏挽云那蹙眉轻叹。如若摆到几年前,他对自己一定缺少那么一点令她开怀而笑的信心,可到今日,他相信,只要处理得当,她会在他身边日日畅颜天天舒心,直到——永远!当然,前提是,他得处理好眼前的事。
有念及此,萧慕天迅速写下[有点事,尽量争取早归,等我],按了发送键。
放下手机,打开桌上那份“高诚卷宗”从头至尾再看了一遍,好看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片刻,覆又拿起手机思忖片刻,拨了那个只出现过两遍却早已铭记於心的号码。
“喂?”那边的声音夹杂着一份慵懒,更多的则是强自压下的戾气。即便隔着电话,萧慕天也能感受,清清楚楚。
“我是萧慕天。”
“…………”
“我晚上另外还有事,我想,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能否,现在就见面?”那边的沈默反而让萧慕天愈发淡定下来,他声调平稳,神情淡定,宛如正在为一个胜券在握的案子作结案陈词。
那边继续沈默了片刻。
“好啊,萧律师,10分钟……”高诚仅用三指捏着自己的手机,朝着话筒那儿慢慢吐出一口烟,“我开车5分钟就能到那个咖啡馆。不过,我知道……你不方便……呵呵……所以,我多留5分钟给你,可好?作为一个知名律师,你的时间观念一定很强。我想,这样,你不会迟到的啊?”末了,他笑,声音很大。
“那好,我们到时见。”萧慕天静静地听着那端放肆的笑持续了几十秒钟之后,轻轻地按下了挂机键。
据说,那些中世纪的斗士在开始真正的决斗前,总有人试图通过各种方式的挑衅扰乱对手的心智,进而不战而胜。不过,最终的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萧慕天再度笑了笑,转动着轮椅来到里面的洗手间。
当年装修事务所的时候,他在罗跃海惊诧万分的眼神中在这里装了几乎一整面墙的大镜子。他知道,私底下,包括罗跃海在内的事务所的不少人没少议论过他的“变态”。可是,他们都不会知道,萧慕天无论是出庭还是出席重要场合,都有一个习惯,或者说怪癖——他需要长久地在一面大镜子前打量自己,尤其是自己的下半身。
专人订做质地精良的西裤很好地包裹住了他的两条腿。15岁做的那场不算成功的矫形手术虽没能让他站起来,但至少让原本外翻的一条腿回到了它应该在的位置。现在,它们除了略显细瘦,几乎跟正常的没有区别。没有外翻,没有畸形,没有长短不一——那些小儿麻痹症后常见的后遗症状,它们都没有。可是,就连那些翻畸形长短不一的腿都能有的功能,它们也没有!
这是当年,最后一次为他动手术的医生亲口告诉他的父母的。
“这一辈子,小天可能都没法自己站起来!”
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有了这么个习惯。每当,他需要面对大众以前,他会长久地从镜子中去注视自己的这双其实啥作用也没有的腿。透过镜面的虚幻,他不一止一次地想过,假如给他一天的时间能够站立,假如给他一小时的时间能够行走,假如给他一分钟的时间能够奔跑……
可是,没有假如!从最后一次手术至今的十多年间,他怨怼过,他愤懑过,他淡定过,最后,却是骄傲着的……
是的,他骄傲。他骄傲以自己这双从不曾站立的腿却做成了好多健全人做不到的事;他骄傲这十几年轮椅当步却每每傲视群雄;他骄傲他娶到了苏挽云!
所以,每每地,当他停留在这面大镜子前,他总会对自己说:
萧慕天,你是残缺,这一点无可置疑。
可是,萧慕天,你从来不比任何人差!
今天,他再次面对着这面镜子,从头打脚,细细地打量了自己一遍。理理头发,整整衣襟,掸掸裤腿,然后,冲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一笑,转动轮椅,迅速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贴下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