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
“作证?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好消息呢,原来是这种无聊的事情。小家夥,让我作证,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拉斐尔的声音如往常一样阴阳怪气,夹杂着电流声的金属质感让这声音显得更加诡异。“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异想天开,觉得我会愿意赔上这条命去作证?”
乔默棠并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直言道:“奥斯蒙给你的特制抑制剂所剩不多了吧?你想让蔚希先动手,你们再来坐收渔利,想得倒美。”
“这有什么,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拉斐尔笑笑,无所谓地说道。
“啧啧,我发现你这虫,优点不多,厚脸皮还真算得上一个。”乔默棠骂道,继而又道,“我不太挑食,唯独不爱吃亏,既然这样,我只好让这些抑制剂跟着奥斯蒙一起见虫神了。”
“小家夥,你这样可真是……不太可爱啊……”拉斐尔冷哼了一声说道,“枉我还费心费力地把蔚希送回去。”
乔默棠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也不再废话,直说道:“你是愿意跟抑制剂说再见,苟延残喘之后死於精神海失控?还是愿意作证,揭发奥斯蒙的罪行?毕竟你只是个从犯,或许我会以受害虫和伯爵的身份帮你求求情,万一你还能留条命呢?”
对方似乎在思考,没有立刻回答,於是乔默棠继续加注:“就算你现在拿到了异族专用的那些抑制剂,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你的乌托邦可就要变成疯虫院了!不如采纳一下我的建议,我对合作夥伴一向大方,事了之后再送你一些香品,说不定还能拯救一下你那岌岌可危的精神海。”
拉斐尔这次回答的很快:“呵,被星网那些无知的虫民一吹捧,你还真把你那调香当神品了?你应该知道乌托邦跟那些虫民可是不一样的情况。”
“我当然知道,试试看呗!反正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再说,香品可不只是无知的虫民的吹捧,奥斯蒙也是很推崇的。”
这次沈默的时间比上次还久,乔默棠直觉对方已经被说动,并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对方做出决定。
半晌过后,拉斐尔终於再度开口,语气有些轻蔑:“我倒是愿意作证,问题是,你猜猜尊贵的雄保会和监察处会不会相信我?”
说着,拉斐尔越想越好笑,越笑越大声:“你们想干掉帝国实验室德高望重的负责虫,然后让我这个被通缉的异族星盗头子作证?哈哈哈,你这还不是在开玩笑?”
乔默棠没说他们找到了实验报告和洛里安日志的事情,只是笑道:“看来大首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没关系,有个证明总比没有的好。”
这次拉斐尔回答的很快,很难得地没有理会他的挖苦:“单凭我的证词太薄弱了。但一定还有别的证据,奥斯蒙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过雄虫实验,实验室一定还有用於实验的雄虫和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你把他们找出来,我可以配合作证。”
雄虫尸体。
这一点乔默棠同样也想到了,不过该如何去实验室探查,他还没有想到一个稳妥的办法。悄悄潜入无异於自投罗网,一旦被发现他一定又会成为那个被绑在解剖台上的可怜虫。再经历一次,可就不见得有上次逃脱的好运气了!
蔚希呢?以蔚希的能力,潜入倒不是什么难事,但风险同样不小。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可就不只是发配荒星这种程度的责罚了,更遑论他现在还怀着一个虫蛋。
拉斐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们合作,大大方方地进实验室,我帮你拖住奥斯蒙,你去找这些实验体。事了之后,你替我说情,我要抑制剂,也要调香。”
拉斐尔做惯了星盗,谈起条件来算是是毫不客气,乔默棠暗想。但这些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生意还有得叹,於是问道:“先说说,怎么大大方方地进实验室。”
只听拉斐尔突然一声桀笑:“我们不是都很清楚奥斯蒙最想要什么吗?小家夥,你愿意再给我‘绑架’一次吗?”
话音刚落,一直在一旁久未发声的蔚希倏地变了脸色,厉声拒绝道:“不行!我不同意!”
蔚希的这一声几乎是吼叫着发出的。
不但乔默棠被s级军雌的气场惊愕,蔚希自己也楞在当场。就连终端对面正在与他们通话的拉斐尔也短暂地滞了一下。
蔚希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雄虫说过话,帝国也从来不允许军雌用这样无礼的态度对待雄虫。
他听到拉斐尔在终端那头冷笑了一声,然后对乔默棠说:“看来我的提议被拒绝了。你亲爱的雌君对我的敌意可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这可是进入实验室成本最低的方法了。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决定好……”
蔚希知道拉斐尔巧舌如簧,不想听他多嘴,干脆直接把通讯切断了。
他没有解释他的语气不善并非冒犯,而是依旧激动地说道:“雄主,您别听他的,这样太危险了!拉斐尔阴险得很,谁知道他会不会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
乔默棠一脸冷静,与蔚希脸上惊骇的神色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他朝蔚希靠近了一些,长叹出一口气,反问道:“可我想了一下,他说的确实是成本最低的方法,省得我们费心考虑怎么进入实验室了。”
蔚希没想到乔默棠真的已经在考虑拉斐尔的建议了,脸色大变,心里把拉斐尔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说道:
“不,雄主,我们可以偷偷潜入,也可以伪装成其他虫,还有很多办法,这些不会比拉斐尔这只虫更危险。”
乔默棠拉住蔚希有些冰凉的手,试图劝慰:“你不是已经与他达成了合作共识了吗?作为经常征战的帝国上校,怎么不懂‘用虫不疑’的道理?”
蔚希撇开了脸,半点也不退让:“我就是不懂,我也没打算用他。什么虫屁的合作,那只不过是我为了回来诓他的,我要干掉奥斯蒙是因为他要害您,不是因为跟他达成了什么见了鬼的合作!”
乔默棠揽住蔚希,突然想起孕雌的精神力容易波动,担心他由於过於激动引起不适。於是偷偷控制精神力,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安抚。
周身被熟悉的信息素包裹,蔚希的情绪渐渐平静。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有被柔软的信息素冲昏头脑,依然固执己见:“雄主,拉斐尔真的不可靠,万一他又反水了怎么办?万一他直接用您去换抑制剂怎么办?”
“当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乔默棠认真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蔚希后背,刻意在翅翼那处温柔地反覆摩挲,“但另一种可能性显然更高——”
“拉斐尔知道奥斯蒙的太多秘密,奥斯蒙又把罪责反覆推到拉斐尔身上,他们俩之间早就已经破裂了,根本没有什么信任可言。况且奥斯蒙的目标已经锁定是我了,也就不需要拉斐尔为他继续物色雄虫了。在这种情况下,拉斐尔很清楚自己失去了价值,奥斯蒙给的抑制剂是真是假他都无法确定,还不如跟我合作,寻找一线生机。”
蔚希被他摸得翅翼发痒,不自然地扭了扭背。这让这只冷硬的军雌看上去就像在雄虫怀中撒娇一样。
他焦躁又无奈,可因为背上酥麻声音都转了弯,看上去像一只凶狠的蓝毛兔子:“可您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只是为了这个猜测我不能让您去冒险。而且,奥斯蒙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那么好糊弄!”
“他好不好糊弄,要看给的诱惑大不大。如果诱饵是我,我想奥斯蒙会上钩的。”乔默棠顿了顿,无视蔚希在一边焦急的模样,继续冷静分析,“拉斐尔趁机再向奥斯蒙要些好处,谈些条件,他们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奥斯蒙会相信的。就算他没有完全相信,以他的偏执和自大,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蔚希知道乔默棠说的有理,大概不仅是再短时间内把几种可能性想好了,连每种没可能得概率都划分了一个大致的比例。
或许按照各方面的计算,这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方式。
但是蔚希不愿意,雄虫生命中遇到过几次危险,一次与拉斐尔有关,一次与奥斯蒙有关,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他与这两只虫过多周旋。
可乔默棠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还在他的背上一遍一遍的抚摸,妄图用这种又温柔又含蓄的方式让他改变主意,实在是有些不讲武德。
蔚希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可能真的会被乔默棠顺了毛,稀里糊涂地就应下他这危险的计划了。意识到这一点,他“蹭”地一下站起身,连着往后退了两步。直到离雄虫有了一定的距离之后,他才皱着眉头向雄虫再度表明决心:“雄主,我不赞成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对您来说太过危险,我不赞成您去冒险。”
乔默棠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又擡头看了看蔚希那张伪装成洛维拉的脸,最后垂下眼睛,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蔚希,我跟那些雄虫不一样。”
“你是军雌,拥有无数的实战经验,怎么会不知道风险必然存在的道理。但只要在可控可预估的情况下执行就不算鲁莽,况且我门还可以提前做好应对措施。你指挥军士击退异兽收回疆土的时候可以一往无前,为什么这次却要瞻前顾后?因为我是你的雄主?因为我是一只孱弱的雄虫?”
蔚希急了,脸颊有点泛红,连语速也加快了:“当然不是,我不想您有危险,我……我爱您。”
“既然爱我,为什么不尝试着相信我?相信我的判断,相信我会保护好自己。”乔默棠不疾不徐地说道,“就算我是一只雄虫,我也不想一直被你保护在翅翼之下,我也有想要保护的……虫。”说着他再度把蔚希拉到身前,侧脸缓缓贴上蔚希的腹部,“我想要保护你……和我们的小虫崽,因为我也爱你。”
乔默棠的嗓音温润有带着磁性,每每说起情话的时候总能让蔚希为之动容。不论他听了多少次,心里都会像被小石子划破的平静水面,涟漪一圈一圈,好久才散。
好家夥,这次乔默棠这么直接,简直就是在他心里打起了水漂,弹了十几下不止,那涟漪泛得此起彼伏,心头震颤不止。
乔默棠见他表面还是一副清冷样子,可他心里知道,事实上他的雌君大概是因为害羞而呆楞在原地。
他抱着蔚希并不松手,又问了一遍:“你相信我吗?我保证我会好好考虑这个计划,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
终於他听到蔚希说了一声“好”。
然后雌虫轻轻挣开他搂着腰腹的双手,面朝着他缓缓地单膝跪下,将脸轻轻地贴在雄虫的腿侧:“雄主,我爱慕您,信任您,臣服您。所以,您会让我一起加入这个计划吧?我也要跟您一同前往。”
“什么?”乔默棠惊得小腿一颤,“可你的小虫崽……”
“您说过,您会把风险降到最低的。”蔚希笑着说。
乔默棠不由得更慌张了:“那也不代表你揣个崽很方便。”
蔚希道:“可我还是您的贴身保镖呢!”
乔默棠:“我去钓鱼,带什么贴身保镖……”
“可是军雌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再说这个计划总得详细安排一下,这段时间我会处理好。”
这话说得让乔默棠有些慌张了:“你处理什么?虫蛋?你打算怎么处理?”
蔚希眨巴着伪装过后的冰蓝色眼睛,看上去一脸无辜:“您相信我吗?老……老公?”
一向能言善辩的乔默棠无言以对,至此,他终於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深刻含义。
末了,他无话可说,只得妥协,无奈地表明了自己的最终底线:“你要保护好我们的虫崽。”
蔚希欣然接受:“这是当然。”
“如果身体不可以千万不要勉强。”
蔚希继续重覆一百遍:“军雌的身体没有那么脆弱。”
“我不信,来试试……”
蔚希:“……”
“一周一次。”
蔚希:“……”
他绝对怀疑雄主是故意,可他没有拒绝,事实上在信息素和打水漂的双双攻势下,他早已有些隐隐的渴求了。
好吧,既然这样,他总得好好表现一番,身体力行地告诉雄主,怀了虫蛋的军雌真的没有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