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到达库纳矮星的当天天气不太好，狂风大作，沙土弥漫。这里还没来得及建设虫工干预的气候站，只能任由沙尘漫天飞舞，一时间吹得虫睁不开眼。
“咳咳……呸，呸！”呼吸之间都是漂浮着的巨大颗粒物，乔默棠被呛得难受，忍不住咳起来。沙尘又见缝插针地钻进口腔，又脏又涩，他连着吐了两口唾沫，感到十分不适。
蔚希从包里找了一副护目镜给雄虫带上，自己又带上了一副，总算不至於再被迷了眼。
他之前被押送到这儿的时候陡遇险情，尚且无睱顾及这颗劣等星糟糕的生存环境。好在从军多年，应对起来也有经验。
蔚希侧了个身站在上风口的方向，仗着高大的身形给乔默棠挡着风沙，又解开外套扣子，将雄虫的护在胸口，轻柔地给雄虫抚去了黑发上的浮灰，再用外套浅浅裹住。
“这种风沙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帮您挡一下，一会儿就好。”蔚希说。
乔默棠心安理德地把脸埋在蔚希的胸口，享受着专属的雌君保护罩。
内搭的衬衫开了两个扣子，刚好露出蔚希精致的锁骨，这是个很方便暗中偸香的姿势，着实有些勾虫。
香喷喷的猎物都送到嘴边了，乔默棠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尝一口，於是决定趁机干点儿不做虫的事儿。他柔软的唇轻轻覆上了蔚希脖颈间的软肉，然后食髓知味地从胸口游移到肩颈，从浅啄改为吮吸，再后来，似乎是不满於这种浅尝辄止了，於是他像只不知餍足的小兽，伸出贝齿在蔚希的锁骨处轻咬了一口。
“呃……”蔚希冷不防发出一声低呼，倒不是疼，但比疼更难忍一些，他颇为无奈地说道，“雄主，痒…痒得很……”
“哦，好吧。”乔默棠闷闷的说，但他很体谅雌虫，立刻听取了意见，倒是不咬了，重新吻了上去。
正如蔚希所说，这阵风很快就停下了。但就这片刻工夫，蔚希的脖子上已经满是红痕了。
始作俑者将蔚希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把自己弄出来的印记牢牢盖住，又给他整好了外套，还贴心的帮他掸去了身上沾上的灰尘。对自己占的便宜只字不提，言语之间尽是揶揄：“哼，拉斐尔那臭虫混的可真惨，都躲到这种地方了还敢称他那破虫窝叫乌托邦？还有萨利，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之前居然把你送到这儿来？还好意思动不动就说你是他愿意拿十个亚雌来换的虫？”
蔚希对他毫不客气的嘲谑哭笑不得，只好接道：“那个时候哪能由着挑选，总比荒星要强。而且帝国已经开始开发这颗星球了，之后也会好些。”
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见到远处有只高大的军雌正扛着什么快步向他们走来。走近了才发现，他肩上扛着的，居然是个少年虫崽。
军雌走到他们面前，先把清瘦的少年崽子放下来，乔默棠看清了他的脸，正是许久不见的伊贝。
“伊贝？好久没看到你，好像长高了……”
伊贝被这场临时吹过的风沙弄的有些狼狈，因为呛了风一直咳嗽不止，好不容易睁开被揉红的眼睛看了一眼乔默棠，又立刻因为眼球发涩而闭上了，回应道：“咳咳，乔默棠阁下……咳咳，我们过来接你们……咳咳”
军雌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不客气地抱怨：“就说了让你把护目镜带着非不听，死倔，非得跟过来搞什么……”
说着，军雌摘掉了护目镜，又将拉到最高处盖住半张脸的外套拉链拉了下来，看上去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狂风早有经验。
他对着二虫招了招手，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大着嗓门说道：“乔默棠阁下，蔚希先生，首领让我过来迎接二位阁下的，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嘿嘿……”
这个大嗓门是个豪放又聒噪的，不拘小节地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少年虫崽，“都是这个小家夥，非要跟过来。可刚才那阵风太大了，这小家夥有些不适应，我等了他半天，最后没办法，干脆扛着他过来了，不然，还得继续等着他……”
亚雌混血的身体出了名的孱弱，说是被刚才那阵狂风吹倒都不算夸张，乔默棠和蔚希对视一眼，后者破天荒地为这少年虫崽说了句话，“天气不好，不怪伊贝。”说完又对伊贝不冷不热地开了口：“既然身体不好就应该在基地好好呆着，不必非要出来接我们。”
乔默棠知道蔚希这虫外冷内热，除了面对自己，对谁都摆着一张闲虫勿扰的冷脸，难得为别虫说一句好话，这会儿能对伊贝这么说，已经证明他还挺关心这只小异虫的。
那只大嗓门的军雌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伊贝，又接着继续给他顺气。片刻过后，这小异虫似乎缓过来一些，这才顺着蔚希刚才的话说下去：“在密林时阁下和上校就对我格外关照，这次又帮了大忙，当然应该出来迎接您的。”话音刚落，他又轻咳了一声，很快又强行忍住，有点内疚，“只不过我太弱了，耽误了时间，抱歉。”
“没关系。”乔默棠说道，又顺口问下去，“拉斐尔的伤好了吗？”
这里离乌托邦的大本营不远，那只大嗓门本来还想再扛着伊贝的，被伊贝红着脸拒绝了——正值中二的年纪，来时是耽误了时间没办法，否则谁会愿意被这样扛过来扛过去的，多没面子！
路上伊贝主动说起了拉斐尔受伤的事情。大致与乔默棠他们猜测的差不多，乌托邦有一只军雌的精神海发生波动被送进隔离室，如常一般注射了奥斯蒙给他们的抑制剂，没想到并躁动的精神海没有平息，反而被催化，进入了失控阶段。
军雌被狂乱的精神海折磨，失去理智，竟然直接进入虫化状态。拉斐尔试图用精神力将他压制，却发现这军雌虫化之后的能量巨大，恐怕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连隔离室禁闭的坚固的合金舱门都被军雌的利爪割出一条又一条的痕迹，通风处的栅栏摇摇欲坠，即将被力量巨大的军雌徒手掰断。
拉斐尔心慌，又为了避免伤及乌托邦更多的虫众，只好将他击毙。磁暴枪冲着他坚硬的甲壳打了足足几十发子弹，才让这只庞然大物彻底没了声息，饶是如此，他自己也被尖利的翼甲刺伤。
伊贝走到乔默棠身侧：“可是听说军雌虫化是会影响其他军雌的精神海的，基地的军雌多，又都是高等的混血异虫，很容易收到激化，造成暴乱，首领为此很是担忧。”
他虫小鬼大，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而且，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基地好像有不少新加入的虫对首领不太信任了，虽然表面上没说，但是总能见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谋划着什么。幸好之后收到了您的香品，没想到真的可以帮助他们修覆精神海。”
说话间他们已经转过几个狭窄的巷道。这里的地形覆杂，到处都是弯曲覆杂的小道口和石阶路，怪不得飞行器无法进入。大嗓门的军雌带路，又绕过了两个石坡，这才到达了乌托邦的据点。
这里看起来比戈林荒郊那处大一些，像是一个占地不小的废弃旧工厂。厚重的金属门上沾了锈迹，门口有两个军雌值守，见到伊贝和大嗓门直接帮他们拉开了门，居然还朝着乔默棠笑了一下。
乔默棠被这笑容渗了一下，他隐约记得那次被绑来乌托邦，那些虫也是这么笑嘻嘻地看着他，然后想把他榨干。
虽然换了地点，但这个心理阴影留的有点深，十分容易惹虫想起不好的回忆。
乔默棠意味深长地啧叹了一声。
蔚希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将雄虫半个身子搂在自己怀里——这是一个非常亲昵的姿势，同时也是一个在发生任何变故的第一时间都能给与最大保护的姿势。
当然，变故并没有发生。他们经过虫来虫往的大厅，这里似乎还能闻到线香燃烧过后残留的淡淡香味。一行几虫引得不少好奇的虫侧目，大嗓门冲着那些打量的眼神说道：“嘿，看什么看，别这么没有礼貌！这可是首领请来的贵客！别看了，去忙，都去忙自己的！”
大嗓门和伊贝领着他们一直来到了拉斐尔呆着的那间书房，伊贝还打算跟进去，却被这大嗓门一把揪住了领口：“小子，这可不太行。”然后他又对乔默棠和蔚希说，“二位快进去吧，首领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说是书房可也实在有点简陋，空荡荡地只有一张桌子和几个靠背沙发而已。拉斐尔披了件暗黄色的长款外套，原本正站在窗前不知在看什么，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立刻转身。
他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或许是前几日被军雌伤得有点重了。他神色肉眼可见地疲惫，眼睛底下有青灰色的黑眼圈，甚至眉间的皱纹都显得深了，但他仍然露出跟门口的军雌如出一辙的笑意：“乔默棠阁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概念，乔默棠总觉得他这声音有些阴阳怪气，暗暗叹了一声，回答的倒也不太客气：“我其实不太想跟您见面。拉斐尔首领，您知道的吧？”
“哈哈。当然。”拉斐尔不怒反笑，移开了视线看向蔚希，“蔚希，你的雄主可真是个有趣的虫。”忽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讶道：“嗯，小家夥？你的虫崽子呢？”
蔚希并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他们跟拉斐尔可没有这些家长里短可聊的，冷冷地说道：“这与你无关，还是讨论正事儿吧！”
拉斐尔耸耸肩，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好吧，说正事儿……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他似乎有点疲惫，擡手捏了捏眉心，这么一个动作，却露出了胳膊上缠绕的绷带，上面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迹。很奇怪，军雌的覆原力很强，何况是拉斐尔这种混血异族，这么多天伤口还没好实在有些不正常。
“哦……”拉斐尔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解释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伤，如果再深一点，我的这只胳膊恐怕就没了。养了好几天才养成现在这样的。谁料到他虫化之后那么可怕！”
“那不是抑制剂，其实是催化剂？”蔚希问道。
“大概率是吧，反正奥斯蒙秘密研究了不少催化剂，都是拿来给那些实验体准备的，催化雄虫的精神力等级，随时打算跨等级标记高级雌虫。”拉斐尔说道，“说起来是为了跨等级标记和虫族繁衍，实际上他是想把每一只雄虫榨干，从精神海到信息素，从细胞到基因，统统变成可供雌虫挑选的商品。”
“顺便说说我最近才查到的信息——奥斯蒙的第一只虫体实验对象，是他的雄父。”
“戈林荒郊只不过是实验室的抛尸点，我帮他处理的。这点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拉斐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乔默棠阁下，你应该知道，如果那天蔚希没有来救你的吧，那么派对之后，你也会被送进实验室。”
“好吧，言归正传。奥斯蒙现在跟三皇子合作地非常愉快，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是怎么合作的，但奥斯蒙肯定不会放弃他的实验，他的实验室里藏着大量的证据。”
“我负责把你送进实验室，你去找证据，我去找抑制剂，未免打草惊蛇，我们直接杀过去。”
“然后，我或许会被监察处扣押，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可以揭发奥斯蒙。但你可别忘了，你得替我好好说说情，好歹你雌君的雌父当年也是我的好朋友。”
“乌托邦虽然是个星盗窝，但是，同为混血异族，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蔚希——”拉斐尔的笑容渐渐变淡，“你会想办法帮他们的吧？”
蔚希嗤笑了一声，不屑於拐弯抹角，回答地有些冷漠：“可能不会。”
“好吧，如果你确实管不了他们了，我尽量想想办法。”乔默棠说道。
毕竟这是全星际最后的人类后代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才是他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