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三头六臂也不青面獠牙的大魔尊,慢悠悠的问他:“这位公子,能帮我问问旁边珠串摊子上那根银簪怎么卖吗?”
被认出来了……
欧阳汀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他哪里敢拒绝裴不觉的话?只能问了价格,再硬着头皮走到马车底下回话。
“三两银子。”
他低声说着,并不敢抬头去看眼前之人。可是裴不觉却扔了三两银子到他怀里,笑着说:“那就帮我买下来吧。”
欧阳汀从未觉得三两银子这么沉甸甸过,他和摊主交易完,又一次回到裴不觉的马车底下,把那根花纹新奇,尾部镶嵌一颗小小红珠的银簪呈了上去。
只是裴不觉并没有接。
欧阳汀手举了半天,颊边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最后,他才咬紧牙关,抱着横竖都是死的心态抬头去窥探裴不觉的眼神,却看见那人,正笑而不语的盯着他。
过了半晌,裴不觉才大发慈悲的接过了他手中的银簪。
然后他侧身勾了勾手,段音鹤的脸就随即出现在珠帘之后。
看起来如鹤般清冷的仙君有些温顺的低下头,任凭裴不觉把那根不是特别名贵的银簪插入他的发间。
收回手之后,裴不觉才懒洋洋的偏过头,慢条斯理的问欧阳汀:“听说段音鹤救过你两次?”
欧阳汀僵硬的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他现在能救你第三次吗?”
裴不觉轻描淡写的抛出了这个问题,却让欧阳汀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过,拯救了他的是段音鹤的声音。
那人低声说:“尊上,让我同他说一句话吧。”
裴不觉似笑非笑的看了欧阳汀一眼,然后才转回了身子。而段音鹤曲指抵开珠帘,垂眸望着欧阳汀跪伏在地上的身体,轻飘飘的说:“欧阳兄,我成了炉鼎,便不能是段音鹤了么?”
段音鹤这句问话,其实并不是想要得到一个回答。他摇了摇头,看着害怕到跪在地上的欧阳汀,低声道:“可是你这样,又与卑微求全的炉鼎有什么分别呢?”
他说完,就放下了帘子。紧接着,马车又重新动了起来,把跪在地上的人甩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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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音鹤坐在马车内,看着裴不觉慢悠悠的把温好的酒取出,再一言不发的从旁边小格里拿出备着的棋盘与棋篓,就这样摆在了二人之间。
他莹白指尖捻着一颗黑子缓缓落下,段音鹤愣了愣,这才执起白子陪他对弈。
出乎意料的,裴不觉下的是快棋。几乎是段音鹤一落子,他棋敲玉盘的清脆之声就紧随其后。于是段音鹤被带的全神贯注起来,变得相当认真的来对待这盘棋,尽量不让自己的节奏被裴不觉影响。
汲酒杯满,满地含霜,马车安安静静的行驶在路间,而车厢里刚从东璃杀出来的两个人,此时居然还有闲心点着一盏薄灯,敲棋落灯花。
裴不觉明明神情淡然,甚至在段音鹤思考的时候还玩着手里的扇子,却把每一步棋都走的紧凑又完美。
而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执棋落下之时,指腹总会似有若无地触碰到段音鹤的掌心,引得段音鹤指尖微顿,举棋不定。
段音鹤有些羞恼的抿起唇,摒弃杂念,正握着棋子严肃的观察着棋盘上焦灼的局势,却突然听到裴不觉笑着问他:“喜欢我送的簪子吗?”
段音鹤还在想棋,闻言诚实的点了点头,说:“好看,喜欢。”
裴不觉微微挑眉,又问:“那,喜欢我么?”
于是段音鹤也下意识的回答说:“喜欢。”
……
话说出口,段音鹤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答了个什么问题。他手一抖,原本要下的棋下错了位置,于是裴不觉没有犹豫,立马执棋一招定音,黑子入险地夺势,胜负已然分出。
裴不觉微微勾唇,将手中把玩的折扇合住,慢悠悠的挑起段音鹤的下巴,眸中尽是笑意,“仙君,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段音鹤仰起头,薄唇微张,领口微微下滑,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上那颗淡淡的红痣,同他发间那只嵌着小小红珠的银簪相呼应,煞是好看。
他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对裴不觉说什么,只能有些无奈的垂下眼。
裴不觉于是笑了一声,故意问他:“可为什么不说我也好看?难道我不好看么?”
他只一笑,原本冷淡的眉眼看起来就眼波含情。明明段音鹤没有喝酒,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他哑然片刻,才小声的对裴不觉说:“你也好看。”
然后段音鹤才有些懊恼的,不自觉的对裴不觉抱怨道:“你……怎么胜之不武啊。”
裴不觉松开手,一颗颗的把棋盘上交错的棋子捡起,他长睫低垂,眼中神色带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