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皮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黑灯瞎火的,连个鬼影都瞧不见,我上哪儿给你点人去?”
屠三没说话,跟在他身后赶车的弟兄先不耐烦了,叫嚷着:“老鬼你别跟我弄鬼,这批人不早就看好挑好了?也就是这几天风头紧了点儿没往外送,过几天解决了那狗屁县令……”
“四哥!”车架上另一个男子低喝一声。
老四撇撇嘴,他又没说错咯,不过就是一傻缺县令,还真以为自己能做泾县的主呢?
屠三此时才说:“老鬼,我不管你给我耍什么花样,但这些人今晚少爷就要见到,你知道他的脾气的。”
老鬼沉默了一阵儿,侧过身让两人进来,老五继续守着车。
月黑风高又有雷雨,纸灯笼里微弱的烛火被风一吹,倏而拉成了一根窄线,叫本就喑淡的光线更加雪上加霜。
“啧,老鬼你搞什么呢?一灯笼你都打不好?你说你是不是就故意的?故意不让我们领人走?”
“这风闹得我有甚办法?你以为我风伯么?”老鬼不客气地说。
老四一脸怒容:“你!”
“年轻人,我劝你轻点声儿,若是惊了这些猫猫狗狗再叫跑了一个,我怕是你在少爷那里不好交代。”
一听到少爷,老四纵有满腔怒火也只得忍了下来。
老鬼带着这兄弟二人走到了连廊处,点燃了柱子边上的烛台,让他们在这里先等着,自己去带人来。
老四听了便又嘴贱:“老鬼你这慈孤院里藏了什么东西?怎么每次都叫我们在外头等,不肯让我们进去?”
老鬼本来都走了,听到这话,又转过身来,微弱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越发像一张被虫蛀透了的树皮,有的地方透光、有的地方却融进了夜里。
老四被吓得往后弹了两步,差点尿裤子。
老鬼笑了笑,把灯笼提高了些,对老四说:“年轻人,你不懂,这个地方是地狱。我啊,不让你们进去,是想让你们少沾点鬼气。”说罢,提着灯笼,慢慢悠悠地走进了一片黑暗里。
老四叫老鬼吓没了面子,也吓丢了魂。好半天才缓过来,强撑起笑脸对屠三说:“三哥你看看这老鬼,天天装神弄鬼的,一瞧就不是个好东西,少爷怎么叫……”
“闭嘴!”屠三对这个没脑子的兄弟很是头疼。干狗腿子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能打会拍马屁么?是有眼色和抗揍!如果不是和这死小子家里有些关系,他管这个废物去死!他忍住怒火,对老四说:“少爷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少管、少问!”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早!
老四悻悻道:“三哥我知道了。”
春日里的风又冷又邪,吹得人骨子里发冷。老四这大小伙子,在连廊里站了一会儿,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怪不得老鬼说这地方是地狱呢,真邪乎!
好在老鬼动作也快,约莫一炷香的辰光,这老鬼便领着一串“猫猫狗狗”出来了。
这些“猫狗”面容精致,皮光水滑,也乖巧,不说话也不问问题,就亦步亦趋的跟在老鬼后头。
“从今以后,你们就跟着他两啦。”老鬼感慨道,“记得要听话、听话才活得长。”
猫狗们——也就是慈孤院的孩子们——都抬起头来盯着老四和屠三看。
老四腿一软,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些黑洞洞的眼珠子比老鬼那张脸还吓人。他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句什么“听话就能吃香喝辣”的屁话。
屠三却根本不理他,数了数人数,冲老鬼点点头,向老四招了招手。
老四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风大雨急,饶是老四和老五是赶车的老手了,也不得不减慢速度。
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一户富贵人家的后门。
屠三先上前敲门,三长两短。
很快有人来开门,见是屠三,先松了口气,又责问:“怎么这么慢?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倒想快呢,您不看看这天气?”屠三回了句,见这人似乎还有再说的意思,忙说,“咱们还是赶紧把人给带进去吧。越耽搁少爷越生气。”
如此,这人和屠三一起把门给打开了。
“咔嚓”春雷带来了闪电,照亮了两人的脸,其中一人正是王子轩的小厮。
马车载着一群惶惶不安却又强作镇定的猫猫狗狗,缓缓驶入院内,车辙压过的痕迹下一秒又被雨水冲了个干净。
带所有人都走后,楚七站在后门望着那两盏红彤彤的大灯笼,只觉得这灯笼就像是火一样烧得他浑身血液沸腾,想不顾一些地冲进去将这一屋子的杂碎打扫干净!
慈孤院的小猫小狗们被带进了一间暖意融融的屋子。
“大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在这里待多久?”眼睛大大的小猫问。
小厮心里颤了颤,转念一想,自己可怜他们,谁来可怜自己呢?这群小崽子至少没过过几天饿肚子的日子,混个饱死总比在外头冻死、饿死强吧?因而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