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冷而硬,一道却如沐春风的多,前者是李舒妄,后者是徐仵作。
白子升同时面对两人提问,手一颤,手里的骨片差点掉下来。他赶紧把骨片放回去,手使劲儿往衣服上蹭了蹭,讪笑:“两位师傅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货色么?这么高深的问题,问我,不合适啊!”
徐仵作摇摇头,指着他直叹气,李舒妄却不惯他,先丢出两个字来,“颜色。”
在泾县乱葬岗时,李舒妄便经常这样提问白子升,白子升被问出了条件反射,立马捡起一根骨头来仔细查看,这一看,他忍不住问:“这骨头,怎么是白的?”
这话乍一听好笑,白骨白骨,死人的骨头当然是白的,这有什么可问的?
当然有,金石尚且因为风沙、流水侵蚀而变形,人骨又怎么可能亘久不变?人死后,土壤中的骨头因受周围环境的侵蚀,骨骼颜色会随埋葬时间的延长而不断发生变化,而同时骨质也会受到侵蚀,发生脱钙、风化、空洞化等现象——即侵蚀现象同时体现在骨头颜色和骨质上。
而按照这骨头的“酥脆”程度,最起码得是死了三年以上的尸体,骨头颜色早该变了!如今却还是惨白的……如果是单具骨架此种情况尚可解释为患病这种个体差异,但是若这一批尸体都是这样,那基本就可以断定这些人是非正常死亡了。
白子升经李舒妄提醒,总算是察觉到了尸体的不对劲,他连着拿起了好几根骨头,发现大部分骨头都是颜色惨白,色侵表现微弱……白子升经不住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朗朗乾坤之下,犯下如此恶行!?”这可是三十多条人命!
李舒妄却没有理会白子升的震惊与愤怒,接着说:“啃食痕迹。”
白子升压抑住满腔怒火,沉下心来看骨头上留下的啃食痕迹,却发现,不少骨头上都附着着一些小虫的尸体?
“这,骨头有毒?”白子升犹豫道,还是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
“还有呢?”
白子升发现很多齿痕很深,这就进一步说明了骨头的硬度发生了明显变化。
李舒妄又让白子升去看那些已经大致拼接好的尸骨,让他找特质。
徐仵作见李舒妄把白子升支使得团团转,而白子升非但没有发脾气,反而乖乖顺着李舒妄的思路去观察、去思考,还真学会了不少东西,不由得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李姑娘非但验尸技术卓伦,教徒弟那也是别有一手。
白子升那厢却已经又有了惊人的发现:“这些死者年纪都不大啊!”骨盆和膝盖的磨损程度都不重。
而直到此时,李舒妄才叹了口气,随后让白子升去准备。
“准备什么?”
“我要火化他们。”李舒妄说。
白子升难得有些犹豫:“可,真相还没查出来,这么快就把人火化了么?万一尸体上还有别的线索呢?”
李舒妄看了眼徐仵作,想了想,对白子升说:“你不如问问徐老师,他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原因。”
白子升索性拉了徐仵作一起去准备火化的东西,理由就是他对府衙不熟,有个熟人带着好些。
李舒妄自然没什么话说。她便留在停尸房查看那些同尸骨一同挖上来的死者衣物、饰品等。
……
白子升把徐仵作拉出停尸间后,走了一阵儿,四下一看,不见人,便急吼吼地质问徐仵作:“老头儿你不讲道理!我叫你帮我李师傅走后门,你怎么坑她呢?”
徐仵作眉毛一挑,不满道:“怎么,她是你师傅我就不是了?你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不是我给你塞到泾县去,你还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李师傅呢!”
白子升一听,立马放下身段:“老师,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这,这不是李师傅教了我不少东西,我这是替她担心么!你说你也是的,人家好歹帮你带了我一阵,你怎么上来说都不说就啪叽丢给人那么大一个锅!?”
徐仵作笑了笑:“没办法,谁让我是个闭不上眼的活缩头龟!”既然看到了冤情,他无法视若无睹,可真叫他上手,他又顾虑太多。而李舒妄,是他能找到的最完美的人选,能以女子之身直入仵作等试,必有后台;能看出尸骨有问题则是有能力;愿意为了无辜枉死者鸣冤找到杨大人则是正义;最后,李舒妄与楚昭此前都是局外人,只有他们才能不受任何牵绊,彻查此事。
找到合适的人来彻查此案,这大概是自己这个懦夫能为这些冤魂做得唯一一件事了。徐仵作坦然又遗憾地想。
“那既然李舒妄和楚昭已经接下了此事,你大可不管,怎么又肯帮忙?”白子升问。
“有别人挡在前面,我打打下手又有何妨?”
白子升撇了撇嘴:“能想出这样的招来也很厉害